第94章 壚邊人似月

  良素與詭小少二人喝著酒聊著天，便將未來的行程定了。仙衣坊良素暫時是不想回去了，隻這幾日修煉霓裳九針，發覺後麵修煉製衣時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精，良素細細想過，木精自己上回在青帝墳塚中意外得了，餘下的五行之精卻不知去何處尋來。


  聽得良素說起，小少卻是道：“旁的我不知道，隻這火精我卻知曉，我帶你去。”


  “哦？你如何知曉的？”


  “如何知曉的……機緣巧合罷。”詭小少又一杯酒下肚。


  如此甚好，倒是省去了自己四處打聽，先取了火精再說。忽地良素又想起一事，問道：“你如今自詭家逃了出來，不回去看看你娘親？”


  被困詭家洞穴中時，詭小少便與良素說起過自己娘親之事，詭小少卻未料到良素還記得此事，卻是看了她一眼，方道：“我……還不想回家，我母親大約也不想見到我。”


  “你母親望你出人頭地，也是一片苦心，況還有你父親呢。”良素覺得自己略略有些微醺。


  “父親？他大約更不想見到我。”詭小少苦笑一番，飲下杯中酒。


  “這又是為何？”


  “我父親喜歡我哥哥，至於我嘛，在他眼裏怕是可有可無罷。”詭小少搖搖頭，猛地又灌下一口酒，卻是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得一張原本蒼白的麵上通紅起來。


  良素伸手將他手中的杯子奪下來，卻是一仰頭喝下餘下的酒，道：“既然你也是娘不疼爹不愛的，就和我混著罷。”說罷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詭小少的背，怎麽就咳成這般了呢……


  二人喝了一陣子酒，卻是上路去尋那火精了。


  原來這火精卻在極南的炎地，自關中而去，路程卻是不近，要穿過江南之地。良素喚出竦斯，詭小少卻喚出那大嘴的魘獸，這兩隻獸倒是頗相似，都五短身材，都肥胖，故而都飛的不怎麽快。


  良素乘了竦斯，詭小少乘了魘獸，二人便這般慢悠悠朝那炎地而去，如此這般飛了幾日，良素忽覺一陣撲鼻的荷花清香直沁入心脾，良素忙驅了竦斯壓低了看了看，卻見雲端之下卻是一片綿延不見頭的荷花，那蓮葉接天而來，碧玉若春水碧波，望著便心生滴滴翠意，便若有習習涼風自心底生氣。蓮葉之間朵朵荷花亭亭玉立，粉紅的花瓣一大朵一大朵地在風中一張一合，迎風搖曳，那蓮花清香四溢，便浸潤了這方圓天地之間。


  良素望了詭小少一眼，詭小少亦望了良素一眼，二人卻頗有默契，都拍拍了各自的靈獸，便輕輕落在了那荷花之間。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這般好的江南景致怎能錯過。


  良素收了竦斯，詭小少亦收了魘獸，二人卻是立在那荷花水波之間。良素四下裏望了望，不見有人，便有些肆意起來，在那荷花水波之間踏水而行，一任點點荷花拂過衣裙之間，清香四溢，便是天上仙境也不過如此吧。


  忽地聽見有人喚道：“那位娘子，這蓮葉田田，春水若碧，景色這般好，不如到我這船上來小敘一番？”


  良素一回頭，卻見一葉扁舟自那接天的蓮葉中穿了出來，小小一隻烏篷船劃過這田田蓮葉之間，那船上戴著漁夫帽，穿著梭網衣，拿著一隻篙撐著船的“漁夫”卻是麵色白淨，眉眼細長，此刻一臉笑意望著自己，不是詭小少卻是誰。


  良素一笑，這詭小少，哪兒尋來這麽一隻烏篷船。


  良素一個旋身輕輕落在烏篷船間，卻是若一朵蓮花自天間落在了船頭一般。


  詭小少蒼白的麵上露出輕輕淺淺的笑，卻是道一聲：“小娘子坐穩了。”卻見他一篙點在水中，烏篷船晃晃悠悠便朝接天蓮花之中劃去。


  隻詭小少看似撐篙，卻連腰都不曾彎一彎，長身而立在那船中，手中的篙隻輕輕在水麵點過，那船卻自如地在水間輕輕劃過，卻是半點力氣也不費。


  這烏篷船中竟還備著有酒，良素斟了一杯，道：“船家辛苦了，喝杯酒解解乏罷。”說罷卻是一笑遞給詭小少，一截子露在衣衫外的手腕卻比這蓮藕還白。詭小少接了過來，一飲而盡，亦是笑道：“你若是當壚賣酒，我必天天來討酒喝。”


  “那就天天來唄，不白喝我的酒就行。”


  詭小少聽了哈哈一笑輕輕用篙點著蓮花碧水，嘴裏卻清郎朗地唱起曲兒來：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此刻荷花迎風搖曳，清香若甜，蓮葉碧綠，水光灩瀲，不甚美哉。一盞烏篷船輕輕在水中劃過，船中女子皓腕若雪，眉目嬌俏，便是荷花紅粉亦不及女子眉眼一二。此刻女子隻笑著望著眼前的“漁夫”，這詭小少歌兒唱得著實不錯！


  忽地卻聽有人暴喝道：“什麽人？敢在我家荷田裏浪聲高歌，擾了我家公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