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收徒
夫人盯著周自通,道:“我蠱女英說話自然是一言九鼎,既然答應你辦到便一定會辦到,這一點你大可放心,不過,在那之前,你先告訴我,你是何人?”
周自通“嘿嘿”一笑,道:“唉,俗話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可悲呀,我現在卻是什麽都沒有留下了……”
周自通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間竟流露出一股落寞蕭索之意。
依據之前仙王洞那人所說的話,鎮守綠水潭的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毒聖周自通,此刻見這人的神態,夫人心中的猜測已經到了八分。
當下,夫人不無恭敬地問道:“您可是傳說中的毒聖周自通?”神情間崇敬之態溢於言表。
周自通顯然是沒有料到現在竟然還有人記得自己,心中也生出些許感動,詫異問道:“你認得老夫?”
夫人借坡下驢,將崇敬之態展現十分,看在眾人眼中,簡直可以說是崇拜,若是不明就裏,定會以為夫人是周自通的擁躉。
“周老前輩大名如雷貫耳,晚輩雖然年紀尚輕,但是自小便常聽家中長輩說起周老前輩威名赫赫,一手毒功冠絕天下,這也使得晚輩從小便對前輩心生崇敬,晚輩不才,但是說實話,也對毒頗感興趣,長大後便一直想找機會親自當麵拜會前輩,隻是後來前輩於江湖之中銷聲匿跡,晚輩一直無緣得見,沒想到,今日竟在此地見到前輩,晚輩實乃三生有幸啊……”
夫人一番肺腑之言說罷,當即便要跪下向周自通行大禮,周自通雖是一介老匹夫,但是尚分得清尊卑,倘若依照麵前這位女子所言,她當真是苗疆“天”的夫人,若是教她下跪,傳出去,他這把老骨頭怕是別想安享晚年了,畢竟,這一跪夫人不在意,“天”卻不能不在意,在苗疆,“天”便是權力和地位的象征,更是尊嚴的象征,在苗疆,“天”便是主宰……
雖說周自通是後來才進入的苗疆,可他好歹也在苗疆生活了三十年,三十年中,他也是多次見識了苗疆這位至高無上的人物的種種手段,說實話,有些手段,便是他這個心狠手辣的老毒物,也要汗顏,自慚形穢,甚至覺得戰栗不已……
周自通連忙將夫人扶起,口中直呼:“不敢不敢,老朽三十年中寓居於此,一心煉毒,早已不問武林世事,對於苗疆諸事,更是不聞不問,所以不識得夫人尊容,還望夫人不要見怪……”
夫人也隻是假裝客氣,區區一個老毒物,還不配讓她下跪,隻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自己這一行人的生死全在老毒物一念之間,若是老毒物發起瘋來,真想來個魚死網破,自己這一行人怕是也難活著走出綠水潭,此皆為權宜之計,諒老毒物也沒有那個膽子敢讓自己下跪,畢竟,她是高貴的苗疆聖母,“天”的夫人,在苗疆,相信還沒有哪個人有膽子敢讓自己的顏麵掃地,因為苗疆聖母出外,便等同於苗疆行走,是“天”的代言人,代替“天”體察民情,有先斬後奏的權力,但是為了穩住老毒物,此刻也不得不先暫時放下顏麵,不過,日後定要讓這個老毒物付出代價,夫人在心中暗暗想道。
周自通雖然對夫人自言是苗疆聖母的話半信半疑,但是經過方才一番接觸,對夫人儀態自若和能屈能伸的氣度也暗為讚歎,相信夫人絕非普通人,當下也收了傲慢輕視之心。
周自通不無感慨道:“一怒而武林懼,安居而天下熄,這是當時的人用來形容老夫的話,這麽多年過去,再看這話,依舊熱血沸騰啊,也頗可見老夫當年的風采,唉,若是老夫當年沒有踏上秦王嶺,時至今日,不知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啊……”
夫人馬上應承道:“周老前輩自謙了,便是放在現在,周老前輩依舊是武林之中盛放的一朵奇葩,若是當今天下人知道周老前輩仍舊健在的消息,不知又會有多少人爭著搶著拜入老前輩的門下,隻怕老前輩不肯收他們呢……”
周自通歎息一聲,說道:“唉,確如你所言,當年想要拜入老夫門下的人如過江之鯽,老夫當年也是眼高於頂,一心隻想著鑽研毒功,成為武林用毒第一人,對那些年輕後生倒是沒有提攜之意,有時心情不好,還會順手毒死兩個來解解悶,現在想來也頗為後悔呀……”
夫人說道:“周老前輩身體康健,依我看來,便是再活個百八十年也不成問題,現在收徒繼承衣缽也為時未晚啊……”
周自通忙擺擺手,笑道:“唉,老了,老了,沒有那份心力了,況且我身居此地,又能碰到幾個入得我眼的有天賦的年輕後生?便是碰到了,對方怕是也早就被我這副打扮嚇得逃之夭夭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有時我對著潭水發呆,偶然瞥見潭中倒影,自己都會被我自己嚇一跳呢,哈哈哈哈……”
夫人忙說道:“周老前輩此言差矣,老前輩一身毒功已臻化境,世人隻是沒有機會得見而已,若是見到,又有哪個不會奉之如至親般侍奉?話說眼下便有一名年輕後生,對老前輩亦是思慕久矣,隻是不知老前輩願不願意收他為徒了……”
周自通一聽頓時來了興趣,確實如夫人所言,周自通自身毒功早已超凡脫俗,除了當世幾個老怪物之外,自己至少能夠排進武林前二十,如今年紀已大,又未娶妻,膝下更無子女承歡,著實寂寞得很,周自通可謂是把自己的一生光陰都搭在了煉毒之上,有時夜深人靜,輾轉反側難眠之際,他自己也時常會想,自己這一生是否值得,可一想到那個武林之中至高無上的稱呼,他老邁的身軀亦會迸發出如年輕人般的朝陽氣息,頓時覺得渾身充滿幹勁兒,也就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
毒聖,這個稱呼,雖然已經高不可攀,但是他卻並不滿足,他要的不是“聖”,他要的是天下第一……
可能人都有這樣一個通病,便是年紀越大,便愈會生發出傷春悲秋之情,有時看見一片黃葉凋落,都會莫名地感到悲傷惋惜,進而聯想到自己所剩不多的時光,想到棺蓋加身之時,又將屍埋何處。
周自通便是再絕情絕性,可他終究也是人,他也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身後之事,所以,他也早有收徒的打算,隻是自己身居此毒漳之地,平時鮮少見人,況且他尚有沒有完成的宏偉誌向,這些都牽扯著他,讓他騰不出心思去想這一切。
今日夫人所言可謂正說中周自通心事,讓他那如沉湖一般的心微微泛起漣漪,他驚訝道:“哦?晚輩後生中還有這等人物,快說來聽聽……”
夫人微笑著,臉上露出喜悅榮光,道:“不需說來聽聽,他就在這兒,待我叫來與老前輩看看便是……”
周自通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夫人看。
夫人轉身,輕聲叫道:“鳳兒,快過來讓周老前輩看看……”
苗白鳳聞言先是一驚,但是聽到自己的母親呼喚自己,他不敢不來,當即便來到夫人身邊,輕聲問道:“母親,喚我何事?”
夫人轉頭看著周自通,說道:“周老前輩,這便是我方才與你說的少年,我兒苗白鳳……”
周自通一邊發出“哦”聲,一邊點頭細細觀摩,但見眼前少年一雙狹長丹鳳眸子,內蘊神光,臉龐尖細,兩道細眉,斜飛入鬢,衣帶翩翩,神采飛揚,端的是一表人才。
周自通不住地點頭讚許,但是他深知,煉毒可不是靠長得好看就行,還得有天賦,更要肯吃苦,所以他並未頭腦一熱便答應下來,越是到他這種級別的老怪物,擇徒時便越挑剔,雖然他現在已經選無可選,但是他的原則卻不會有絲毫改變。
周自通看向夫人,說道:“長得倒是不賴,不過煉毒並非兒戲,我還得看看他的天賦如何……”夫人點頭表示讚許。
直到此時,苗白鳳方才明白,原來夫人是想讓自己拜眼前這個老毒物為師,苗白鳳心中不免有些怨言,這個師傅,他是絕對不想拜的,首先不說相貌如何,便是他那一副瘋癲的做派,還有那副把活人生生煉成毒人的鐵石心腸,簡直令他作嘔。
不過他畢竟不是小孩子,也懂得現在形勢於他們極度不利,更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若是自己真能成為老毒物的徒弟,老毒物饒他們一命不說,興許還會為他們指明道路,若是再從老毒物口中得知一些關於秦王嶺的秘密,那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所以,苗白鳳隻是略一遲疑,便依言而行了。
他首先來到周自通麵前,對其恭敬施禮,輕聲說道:“晚輩苗白鳳見過周老前輩……”
周自通笑嗬嗬地說了一聲:“免禮……”而後幹枯雙手如閃電一般將苗白鳳的雙手抓住。
苗白鳳並未驚慌,他知道這是對方在查看自己的根骨天賦,因此也規規矩矩地站著,等著對方查看。
隨著時間流逝,苗白鳳隻覺得一股霸道內力從自己的手腕處緩緩進入自己身體的經絡之間,四處遊走,那股內力著實霸道,初時還能忍受,可行至後來,便如刀鋒一般,切割著自己的四肢百骸。
苗白鳳生性剛強,他是憋足勁兒寧可忍著不說,也絕不打算向老毒物求饒的,漸漸地,苗白鳳臉色愈加蒼白,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間緩緩滴落。可他還在咬牙堅持。
周自通看著苗白鳳,眸中不禁閃過一絲讚許之色,其實他輸入苗白鳳體內的根本不是什麽真氣,而是一種毒蟲,此蟲細若發絲,透明狀,不加注意根本難以發現,這種毒蟲隻要稍加內力催動,便如遊魚一般活躍,啃齧活人的經絡,所以那種痛苦並不是如苗白鳳所表現出的看似雲淡風輕一般,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疼痛,但是苗白鳳卻沒有吭聲,周自通不禁在心中暗道:“此子性情堅韌,是可塑之才……”
當然,毒蟲啃齧經絡所帶來的影響微乎其微,隻要休養一段時日便無大礙。
接著,周自通又施展手段,暗地裏將一種毒藥隨著自己的內力送入苗白鳳體內,他要看一下苗白鳳對毒藥的反應,畢竟有的人天生體質弱,對藥物極其敏感,甚至一丁點兒草藥毒都可以將其毒死,這樣的人便是天生的不適合煉毒。
總歸來說,煉毒之人都要有一定的抗毒性,若不然,一副毒藥調配出來,還沒毒倒人,倒先把自己毒倒了,這要是傳出來還不讓人笑掉大牙了……
隻是讓周自通沒有想到的是,苗白鳳對自己方才施加的毒藥竟然沒有絲毫反應,這不禁讓他大吃一驚,他甚至懷疑是自己調配的毒藥出現了問題。
苗白鳳一臉輕鬆地看著周自通,不過這反倒激起了周自通的好勝之心,他又加大劑量,而且一連下了幾種毒藥,不過苗白鳳依舊不動聲色。
周自通不由得“咦”了一聲,眉頭緊鎖,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