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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秦王嶺

  長林風起,綠意盎然,北方已是一片秋意肅殺之際,南荒卻依舊是一派春意襲人,隻在早晚微涼的空氣中,似乎在暗示著人們,秋天已經來臨。


  “走吧,今晚我們要趕到秦王嶺……”


  夫人站起身,遙望著南方一處起伏如龍的山嶺,輕聲說道。


  穎兒也看向那個方向,在夜色的掩映下,那條山嶺看得並不真切,隻是依稀可辨,如一條張開巨口的怒龍,仿佛在怒視著一切敢與它對視的人類。


  苗白鳳微微有些失神,心中還在想著那個如夢一般的女子,杜白蘇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過神,沒有看向任何人,隻是一個人默默地向著秦王嶺的方向走去,很快整個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穎兒望向夫人,夫人雖滿臉擔憂,卻衝著穎兒搖了搖頭,道:“由他去吧……”


  而後一行人便向著秦王嶺走去。


  苗白鳳似乎在故意等他們,卻又與他們刻意保持距離,穎兒看著前方時不時出現的苗白鳳的身影,不由得滿心疑惑,她也時不時地將臉轉向夫人,似乎是想從她那裏尋求答案,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夫人自是看透了穎兒的想法,因此微微一笑,道:“你想問什麽,盡管開口問吧……”


  穎兒又看了一眼前方的苗白鳳,道:“他……”接著,她便沒有往下說。


  夫人輕聲歎了一口氣,道:“這孩子從小就是那樣,他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自己主動去爭去搶,還記得在他八歲那年,苗疆從東方聖地尋到一對兒玉龍佩,他的父親本意是想要給他和他的姐姐一人一個,可是又想故意考驗一下他,便又找來族中幾個同齡的孩子,讓他們比武,誰若是勝了便賜予誰,可他卻死活不願,還說什麽‘父親若是不想給我,我便不要了的蠢話’,他那姐姐平日裏最護著他,一看他不要了,便說什麽‘什麽臭男人戴過的,我可不要’,於是也不要那玉龍佩,這一下可把他們父親氣壞了,當著眾人的麵便把那一對兒價值連城的玉龍佩摔得粉碎,他們姐弟更好,氣得三天沒吃飯,我好說歹說,這兩個小祖宗才肯說話,可自打那以後,他們便也極不待見他們的父親,父子三人,有時一年竟不能說上一句話,也就是近些年,他們年紀大了些,才算是懂得了些為人父母的辛酸,才肯主動與他們的父親說說話,可他這脾氣,卻是還不曾改,每次生氣或是傷心,就不願理旁人,有時連我也不搭理,看來這次他是真的傷心了……”


  穎兒輕輕點頭,若有所思,道:“苗白鳳的那個姐姐,可是苗白櫻?”


  夫人搖搖頭,道:“不是,苗白櫻是夫君與我的姐姐所生的,可惜生下白櫻沒多久,姐姐便因病去世了……”


  穎兒瞪大雙眸,驚訝道:“姐姐?”


  夫人輕輕一笑,道:“沒錯,當年我與姐姐同時愛上了夫君,我們姐妹二人都想成全對方,可誰也割舍不下,無奈之下,隻好找到夫君,將心中想法說與他聽,夫君是一個真男人,他為了不讓我們姐妹二人為難,從此便不再與我姐妹二人往來,以免辜負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我們也想忘了他,從此開始新的生活,可思念就像野草瘋長,愈是收割,生長得就愈快,而且像他那樣的男子,試問這世間又有幾個?過了半年,我們姐妹二人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還是去找了他,在那天深夜,我們將心中的情感傾訴於他,也將自己托付於他,自那晚以後,我們姐妹便都成了他的女人……”


  穎兒心下震驚,可她也不得不為夫人姐妹的真情勇敢之舉所感動,試問這世間又能有幾人像夫人姐妹那樣大膽求愛,又能有幾人不被這世俗的偏見規章束縛,放下一切,哪怕是尊嚴聲名,也要大膽追求自己所愛的男子。想著想著,穎兒的心中便不知不覺地浮現出那個人影,“夢龍哥,你在哪裏啊?穎兒一定要找到你,然後將我心中的想法告訴你,將我這些年積攢的所有思念通通告訴你,穎兒一定會找到你的,你一定要活著啊……”


  “穎兒……穎兒……”


  夫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穎兒回過神來,滿臉呆滯地看著夫人。


  “我見你方才愣神,可是有心事?”夫人溫柔地對穎兒說道。


  穎兒的臉一紅,忙低下頭,道:“沒有,沒有……”接著忙又問道:“那您方才提到的苗白鳳的姐姐,是哪個姐姐?”


  似乎是提到了夫人的兒女,夫人頓時滿臉幸福的笑,道:“那是我的女兒,名叫苗白鸞,她自小便體弱多病,喜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模樣也極俊俏,偏偏生下來時便帶了這一種不足之症,從小到大,不知請了多少名醫,吃了多少靈丹妙藥,都不見效,加之她外表雖看著柔弱,性情卻是比男子還要剛強,經常說些‘不治了,治了也是白治’的混賬話,脾氣又很尖酸刻薄,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拿她沒辦法,她若是和苗白鳳混在一起,便是苗疆的兩個混世小魔王,是誰也拿不住他們的……”


  穎兒注視著夫人,夫人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光,那仿佛是一種慈祥的光,可在那道慈祥背後,好似還有一道關愛的光,也許這就是為人父母的人在談到兒女之時眼中才會泛起的獨有的光吧,穎兒不禁在心中想道。


  “可我的父母又在哪裏啊?”穎兒不禁抬頭望了一眼天邊的明月,月是故鄉明,可天底下的月亮似乎都是一樣的,不知自己的父母是否也會在夜深之時抬頭望月,是否也會想起她,不知他們身在何方,在這樣一個夜長難枕眠的夜晚,是否也會想起曾經的某個夜晚,在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如果有機會,能夠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穎兒一定會問問他們,當年為何要將自己拋棄?


  夫人見穎兒沒有說話,便將頭轉向她,映入眼簾的便是穎兒那一雙悲戚的眼眸,雖然穎兒在刻意掩飾,可人的眼睛卻最容易出賣自己,喜怒哀樂,都可以偽裝,唯獨眼睛不會,就如對一個人的喜愛也是一樣,即使閉上了嘴巴,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夫人忽然意識到,自己仿佛從來沒有問過穎兒的身世,之前在閑聊之時,穎兒隻是零星提起,隻言片語,夫人便也沒在細問。


  “穎兒,你的父母呢?”夫人輕聲問道。


  “死了……”


  夫人沒有想到,等待她的竟是兩個如此冰冷的字眼,她忍不住再次轉頭看向穎兒,可這一次,她卻在穎兒的眼中看到了冰霜,那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淡漠,不摻雜任何其他的感情,仿佛說的是兩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


  究竟是什麽樣的經曆,才能讓一個人在提到自己的骨肉至親之時表現出這樣一副淡漠甚至冰冷的神情?夫人不禁有些好奇。


  “他們……是怎麽死的?”夫人似乎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穎兒不禁扭頭看夫人,以前在提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夫人都會識趣地戛然而止,可今天卻是為何……


  穎兒自然不會明白夫人心中的想法,可她似乎也沒打算解釋。


  “死了便是死了,哪有那麽多理由?這世上每天都會死千千萬萬人,若是每一個都細查原因,閻王也會累得罷工的……”


  夫人忽然心頭一顫,這個時候的穎兒與以往任何時候都很不一樣,似乎隻有在提到她的父母之時她才會表現得如此反常。夫人不禁來了興趣。


  “我不關心世人的死亡,我隻關心你的父母,難不成,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穎兒不禁再次看向夫人,今天的夫人也很奇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奇怪,可穎兒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淡淡地說道:“沒什麽好關心的,就是病死了,村子裏一場大瘟疫,人死了一大半,我的父母也是死在那場瘟疫中,我命大,僥幸活下來了……”


  穎兒說罷,便向前走去,不給夫人再次發問的機會。


  夫人駐足,看著穎兒漸行漸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心中五味雜陳。


  “也許每個人都有一段隻屬於自己的秘密呢,既然是秘密,便不會希望有第二個人知道呀,你說是吧,姐姐……”夫人微微一笑,低聲喃喃說道。


  很快,他們一行人便來到那處黑黢黢的山嶺下,此時,東方已現魚肚白,天地之間,複歸一片清明。


  “這便是秦王嶺了……”夫人輕聲說道。


  穎兒緩緩地抬起頭,打量著這座高大巍峨的怪嶺。


  站在山嶺之下,穎兒才真切地感受到秦王嶺的雄偉壯觀,連山疊嶂,隱天蔽日,一眼竟望不到頂,嶺上青草蔥蘢,怪柏橫生,耳邊隱隱約約似乎是清泉流動之聲,如鳴佩環,其上殿宇蜿蜒曲折,雕梁畫棟,舞鳳飛龍,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穎兒不禁心旌搖動,心向往之,以致竟看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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