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北疆槍神”鐵三春
倏爾,霽月西沉,已將落下,東方隱現魚肚白。
楚門子弟與神教教眾歪歪斜斜地醉倒於酒缸旁,或躺或倚。當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照耀在他們稚嫩的臉上,那隱現的笑容,今夜,應該是他們睡得最安穩、最恬適的一夜。
晚秋的晨風有些許涼意,尤其是在西域,更多了些肅殺的意味。
晨霧彌漫,寒鴉鳴啼,李石悠然醒轉,宿醉未消,“朔風刀”的確是西域最烈的酒。
楚中天尚且睡得深沉,李石靜靜地看著那張已顯老態的臉,凝視良久。現在,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一道白霧便在風中凝結,又在風中消散了。
許是感受到李石的注視,楚中天警覺地睜開雙眼,揉揉酸脹的太陽穴,笑道:“我已有多年未曾像這般不要命地飲酒了……”
李石歎道:“天亮了……”
楚中天亦歎道:“是啊,天亮了……”
李石又道:“昨夜過得真快……”
楚中天也道:“是啊,昨夜過得真快……”
李石站起身,縱然他的身形還有些搖晃。
“夜再漫長,也終將過去,開始吧……”
楚中天眼望李石,道:“好……”
“哈哈哈哈!我先來!”
楚天將本就是嗜武如命的“武瘋子”,此刻見有這樣的機會,他又怎會錯過?
楚中天道:“我兒楚天將,乃西域最強,號‘西域神將’……”
李石道:“好……”
說罷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楚天將也不廢話,拔劍便戰,他的劍法便如他的人一般,詭譎異常,神秘莫測,看不出師從何門。
李石一杆大槍亦是出神入化,舞得“呼呼”生風,看似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卻總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危機破除。
這邊李石與楚天將戰得正酣,那邊楚中天暗暗心驚,李石武藝較之當年,絲毫未減,隻是他也尚存疑惑,隻因李石武藝過了數十年,卻也並未見長進,難不成,這數十年間,他一直在固步自封?
轉眼之間,兩人已戰至百十回合,到底是年輕人體力更盛,李石已漸露疲態,輾轉騰挪之間,一招不慎,便被楚天將連刺幾劍,所幸皆是輕傷,尚且無礙。
李石大槍橫掃,一記秋風掃落葉,暗含睥睨八荒六合之勢,楚天將不敢試其鋒芒,一個閃身間,忙跳出戰圈。
李石趁機大喝一聲:“拿酒來!”
有神教小廝便將酒缸搬到李石身前,李石單手抓住缸沿兒,單膀一用力,便將那隻酒缸舉起,將缸中酒兜頭倒下。
李石張嘴,任由那酒澆得滿身滿臉,直至一缸酒盡,他大喝一聲“痛快”,一掌將那酒缸拍得粉碎,取過大槍,胡亂舞了幾下,搖搖晃晃,用大槍支住身子,方堪堪站住。
楚天將皺眉,半黑半白的臉上透著疑惑。
楚中天對李石所有招式可謂如數家珍,可這招,他卻並不熟悉,但隱隱之間,又覺得似曾相識。
楚中天正冥思苦想之際,楚天將已斜劍刺了上去,他自負武藝高強,天下難覓敵手,加之劍走偏鋒,向來都是以攻代守,無往不利。
眼見楚天將已欺身來至李石身前,劍已距李石的胸口不及三寸,楚中天猛然記起,口內急呼:“天將我兒!不可!”
再進三寸便可取勝,楚天將又怎會後退?反而右足發力,挺身向前,意欲一擊製勝。
楚中天掠身向前,可為時已晚。
楚天將
隻記得自己的劍距一寸便可碰到李石,自己便倒飛出去,喉頭隻覺發鹹,五內如焚,低頭一看,胸口已被轟出一個大洞,一口鮮血便再也忍耐不住,噴將出去。
此時楚中天已來至楚天將身後,伸手將他接住,以手托其後背,暗送內力為其療傷。
所幸楚天將穿有楚門至寶“魚龍甲”,此甲與楚門“魚龍鼓”齊名,乃是當年取所剩北海蛟鯊皮製成,水火不侵,百兵難破,如此方僥幸保得一命,隻是這“魚龍甲”能護得了軀體,卻護不得五髒六腑,楚天將受此一擊,肋骨斷裂,五髒移位,已是身受重傷,非修養數月,不能行動。
楚天將緊閉雙目,雙眉緊蹙,豆大汗珠自額間滾落。
楚中天愛子心切,見此模樣,簡直如剜他心頭肉一般,雙拳緊握,雙眼血紅,衝著李石怒吼道:“你……你……”
李石聞言,緩緩收回長槍,一字一頓,道:“吾乃北疆槍神鐵三春……”
楚中天眯眼細覷道:“鐵三春?”
他猛然記起,數十年前,石蓋嬌雲,月入中天,一行四人欲去剿滅一個門派,這個門派坐落武林中部一片極隱蔽的竹林內,喚作“墨隱幫”,教主青墨,武藝絕高,在武林中口碑極好,處處行俠仗義,江湖人送外號“竹君子”。
因其名聲在外,故每年間都有許多大家貴族的子弟送入他的墨隱幫內習武,得其教導,以期將來在江湖中立有一足之地。
可這個青墨卻是個表麵仁義道德的偽君子,他有一癖好,喜生食男童肉,來助他修煉邪功。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敗露,武林震驚,那些大家貴族更是悲憤交加,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飲其血,遂出高價懸賞青墨項上人頭。
可青墨浸淫武道數十載,加之新練邪功傍身,不知有多少一心求財的武林俠客慘死其手,青墨一時成為江湖中人人談之色變的大魔頭。
李石、冷嬌雲、楚中天、黃月四人,本就是俠義之士,他們不為錢財,隻是不忍見此魔頭橫行武林,遂相約同往墨隱幫,立誓除去青墨,還武林一片清淨安寧。
不曾想,四人馬不停蹄,星夜趕到墨隱幫,卻見幫內大門敞開,空無一人,才知有人走漏風聲,落入他人圈套,急勒馬回走,欲撤出竹林。
可青墨既已請君入甕,又怎會放他們出去?他早已在這竹林之中擺下一處大陣,
進來容易,想出去,卻是難如登天。
四人在這竹林中走了三日,也未找到出路,無糧無水,眼見便要困死在這竹林之中。
正當這時,青墨輕搖紙扇,自林中緩緩步出。
他本可待四人餓死渴死之後再出來,可他並未如此,許是他自恃武藝高絕,這四人已不足為患,許是他自認已穩操勝券,此刻出來隻為戲弄他們四人。
他來至四人身前,四人雖已餓得頭昏眼花,然尚有一戰之力,一番爭鬥下來,四人氣喘籲籲,卻連對方衣角都未碰到,那青墨也不急著殺他們,倒像是在存心戲弄他們,更兼對冷嬌雲、黃月言語相辱,想那冷嬌雲是何等貞烈女子,怎會任他羞辱?掙紮著起來便要與他拚命,青墨擒住冷嬌雲,一一卸掉冷嬌雲的關節,讓她隻能在地上爬行,李石氣極,掄槍便上,堪堪與青墨戰了五十回合,終是後力不濟,被青墨一掌打在後腦,昏死過去。
餘下楚中天和黃月又豈會是青墨對手,兩人聯手,也不敵他,被他一人打傷,臥於地上,動彈不得。
四人危在旦夕,自覺今日必將命喪於此,縱使心中萬般不服,也無奈何。
青墨又對四人一番羞辱,譏笑,待到意盡闌珊之際,正欲殺此四人,以絕後患。
猛然回頭,卻見李石正站在他身後,倒把他唬了一跳,道:“打不死的醃臢東西,看我先解決了你!”說罷,縱身向前,李石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青墨殺他心切,手上攢了十成十的力道,欲一掌掀開他的天靈蓋。
忽聽一陣疾風勁起,李石緩緩睜開二目,二目冰冷,如古井深潭,便如換了一個人。
隻一槍,便把青墨紮了個透心涼。
青墨掛在李石大槍之上,瞪大雙眼,滿臉驚恐神色,喃喃道:“你……你……”
李石收回長槍,青墨屍體墜地,揚起一陣塵土。
李石拄槍而立,冷聲道:“吾乃北疆槍神鐵三春!宵小之輩,膽敢傷我!”
說罷,李石暈倒,四人得救。
待到李石醒轉,三人問他竹林之事,又問他“鐵三春”是何許人也?李石卻全不記得,更不知鐵三春是誰,他隻記得青墨一掌將他擊暈,餘下的,便再不記得。
三人見他確實不知,不似撒謊,也不便深究,後來直至四人分離,那個所謂的“北疆槍神”鐵三春也沒有再出現過,三人便將此事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