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苗疆毒嶺禦天風
南荒,苗疆。
月寒星隱白露濃,長街夜冷無行人。
葉聽花落淺生痕,幽囈清夢擾良辰。
仍然是那間不大的酒樓,不大卻略顯寬敞的二樓,二樓正中,已架著一個火盆,一個通紅的火盆,嗶剝燃響的木炭,隨著每一聲炸裂而四散飛濺的火星,落於木板之上,經深夜冷風的吹拂,燃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光芒轉瞬即逝,漸漸熄滅,隻留下一塊焦黑的木屑。
紅衣男子呆呆地望著那一塊由耀眼明亮變得焦黑死寂的木炭,不由得想起很多人,他的父母雙親,他的知己朋友,他的一生所愛……
他們的麵容漸漸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初時清晰真實,慢慢地,變得模糊陌生,便如這一塊火盆中蹦出的木炭一般。
紅衣男子輕歎一口氣,便又不由得想到自己,想到人生,想到生,想到死,當他毫無征兆地想到生與死的時候,他忽然笑了,因為他忽然也想到了那一塊木炭,生時耀眼,死後沉寂,雖然在這其中,它也曾有過一刹那的輝煌與璀璨,可更多的時候,它隻是在散發著不明不暗的光芒,釋放著不溫不火的熱量,當它光芒釋放,熱量散盡,便隻歸於黑暗,沒有人會在意它,甚至,也沒人會記起,它會漸漸被人遺忘,被與他毫不相幹的人遺忘,被享受著它的熱量而倍感溫暖的人遺忘,被它的同類遺忘。
人不也是一樣的嗎?任何一個人,在他發光發熱的一生中,總歸會有那麽幾次耀眼的時刻,總歸會有那麽幾次成為人群焦點的時刻,成為某人敬佩的人,成為值得別人驕傲的人,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然後,迎來死亡。
每個人都會死亡,死亡,乃是不可抗拒的外力,死亡,便意味著遺忘,如焦黑木炭,這是大多數人的結局。
隻有極少數的人,會流傳千古,成為人們交口傳頌的對象,那便如一塊不甘寂寞,飛濺出來,並點燃了這整座二樓的木炭,那是注定會被人銘記的,
紅衣男子與圓滅大和尚坐於火盆兩側,伸出已凍得有些僵硬的雙手,將手指緩緩地收縮舒展。
兩人默然而坐,感受著火盆中木炭釋放出的熱量,而後一言不發。
火盆的光影倒映在紅衣男子那雙清澈澄明的眼中,使得那雙眼看來,便如承載烈火的地獄,妖冶而嫵媚。
圓滅大和尚也呆呆地望著火盆,似乎在想著不知名的心事,表情看上去有些苦惱,有些煩悶,有些想喝酒。
可惜的是,已經沒有酒可以給他喝了,因為所有的酒,都已經被他們喝光了。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圓滅既入佛門,雖為魔僧,可佛門戒律依舊牢記於心,不敢有片刻遺忘,當下雙手合十,衝著紅衣男子微微頷首,說道。
樣子倒頗有幾分出家人的風範。
“苗疆毒嶺禦天風…”
紅衣男子回答得十分幹脆,一點兒也沒有想要賣關子的打算。
可這幾個字便有如霹靂一般,橫空炸響,將圓滅劈得愣在原地。
“苗疆毒嶺…禦天風?!”
禦天風抬起頭來,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為何這般驚訝?”
圓滅穩住心神,語氣間卻仍不免驚訝,道:“聽聞禦天風早已身死毒嶺十餘載,且自那之後,江湖中也確再無禦天風的消息,隻是未曾想到…”
禦天風一笑,向火盆中又添了幾塊木頭,拍拍手,笑道:“當年,我的確是死了,隻是可惜,沒有死透,又活了…”
圓滅道:“當年可是佛門四位高僧聯手圍剿,將你逼至那毒嶺崖畔間,你自知不敵,縱身一躍,跳入崖底,自此,杳無音訊…”
禦天風冷笑道:“他們是這樣說我的嗎?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夥…”
圓滅道:“難道您…”
禦天風道:“當年一戰,我與佛門四位高僧大戰三日,以一敵四,仗著我‘生轉息法’初成,雖不能克敵,卻也不落下風,佛門那四頭禿驢倒也拿我沒辦法,隻是沒有想到,他們見殺我不成,便動了歹念,將我妻兒擒至毒嶺崖畔,逼我跳崖,我禦天風一生無所懼,無所求,唯有妻兒,乃我命根,無奈之下,我縱身躍下崖畔,可隨後便見,那四禿驢將我妻兒推下,我一時氣昏,醒後全無知覺,動彈不得,唯見吾妻兒屍身,伏於吾前,吾悲痛萬分,卻不能有所作為,隻得調動‘生轉息法’,修補吾之骨骼經脈,七七四十九日後,骨骼長成,經絡疏通,吾親手埋葬吾之妻兒,立誓複仇,待吾尋到那四禿驢住處,卻聽聞他們已雲遊四海,不知何日方歸,自那之後,吾每日必上那廟,隻為一尋四禿驢下落,至今,已一十二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