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不死不活
西域,楚門。
晶瑩的白雪,紛然而落,天空中卻看不到一絲烏雲,夕陽澄明的光,透過無邊落木的白雪,不知何時,又起了霧,霧中的一切,都如水墨留白一般,惹人遐想,喚人深思。
楚天至就站在這滿地瑩白的黃昏之中,透過身前微弱的光暈,注視著那一場無聲無息的戰鬥。
戰鬥,怎會無聲無息?刀劍入體,垂死之人的掙紮,都不會是一場無趣的表演,那是一場死亡的盛宴,施虐者的狂歡。
可麵前的打鬥卻著實無趣了些,乏味至極。
利劍劃過,沒有皮肉裂開的輕響,更沒有鮮血飆射而出的暢快,有的,隻是一劍一劍,普普通通的一劍,沒有劍出驚天地泣鬼神的雄渾,更沒有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華麗,一切,看似都像是已安排好的一樣,其實,都是毫無意識的本能。
無劍揮舞著手中的劍,恣意而酣暢,便如他雪夜飲酒,雨中撫琴一般,一劍,便是一支歡暢和諧的舞蹈,一劍,便有一具屍體隨之倒下,殺至最後,他甚至已經微微地閉上了雙眼,僅用手與劍的觸感,便已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殺了人,是的,他殺了人,他這一輩子殺過很多人,多到他已完全記不起,那些人的長相,聲音,神態,殺到最後,他已麻木了,他已不知道自己殺的到底是人,還是他自己。
是的,他殺了他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殺死第一個人的那一刻起,他自己,便也已為那人陪葬了,從那之後,他殺的每一個人,他都自覺心安理得,因為,活人殺活人,死人殺死人,他已是一個死人,而死人殺活人,向來是不必被追究的。
可他的確已有很長時間沒有這麽痛快了,自他殺死第一個人之後,便再也沒有過了。
想不到,今天,在這西北荒原之中,在這漫天飛雪之下,在他已年將入土之際,他竟然又重拾了那一份快感,這實在不能不使他高興,不使他由衷地感謝這一切。
可有人高興,便一定會有人悲傷,現在,楚天至的臉色便不得不用悲傷來形容了,甚至是悲憤,看著自己費盡心力培養出的血喪屍,就這樣被人像是砍瓜切菜一般,隨意地虐殺,楚天至的一張臉,便也如他手下的血喪屍一般,變得毫無血色。
他現在也恨不得自己立刻變成一具血喪屍,衝上前去,將無劍那老邁孱弱的身軀,撕成粉碎。
可他終是以一聲冷笑代替了一切,一聲冷笑,一陣哨音。
血喪屍先是愣了片刻,而後雙眼忽然爆紅,緊接著,便如一群惡鬼一般,發了瘋似地向著無劍衝去。
無劍平複下心中浩然動蕩的劍氣,緩緩地睜開雙眼,眼神之中,卻更多了一絲玩味兒。
“呦,這是要跟老夫動真格的嗎?”
無劍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的擔憂憂慮之色,反而是滿臉的期待與渴望。
“老夫的劍,不善斬活人,專喜斬死人,似這種不死不活的東西,老夫自然也更想要嚐試一下…”
話音剛落,無劍的劍,便已隨著他的人,消失在了原地,待到他再出現之時,他的麵前,便已倒下了三具血喪屍。
“看來,老夫的劍,並未生鏽,斬這種不是人的東西,還是很痛快麻利…”
楚天至在遠處注視著他,嘴角上揚,透著似笑非笑的神情,說道:“誰說你的劍未曾生鏽,讓我來告訴你,你的劍非但已經生鏽,甚至已經變成了一塊爛鐵,不信,你自己來看一看…”
無劍“哦?”了一聲,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去,卻驚奇地發現,先前已倒於他劍下的三具血喪屍,竟然已又站了起來,而且模樣看來,反倒更加凶悍。
楚天至笑道:“怎麽樣?你的劍,是否已然生鏽?”
無劍冷笑道:“不過是一群殺不死的怪物,也是,他們本就是一群死人,既是死人,又豈會再死一次?不過,在這世上,既然有專殺活人的法子,便自然也有專殺死人的法子…”
楚天至來了興趣,問道:“這麽說,你會殺死人的法子?”
無劍昂頭道:“那是當然…”
楚天至聞言,佯做謙恭,拱手作揖,道:“如此,還勞煩請您來演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