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奇跡
天已亮了,可太陽卻沒有出來,因此空氣還有些濕冷,冷風中夾雜著木葉的清香。
玉蝴蝶已在發抖,她已在這沼澤之中待了一夜,濕冷的沼澤奪去了她大部分的體溫,她已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其餘的人比她也強不了多少,隻不過,他們都是男人,不得不承認,男人在某些方麵的確要比女人更有些優勢,雖然他們也在這沼澤中待了一夜,但是,他們至少還沒有發抖,他們還可以再堅持一陣子。
玉蝴蝶也可以多堅持一陣子,她自詡從不比任何男人差,她也從來不服氣任何男人,在這世間,能夠教她服氣的,隻有一個人,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便是碧姬。
玉蝴蝶想起了碧姬,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也是一個女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女孩,這個女孩,便是穎兒。
穎兒已走了半年有餘,自從她走後,便再沒有人知曉她的行蹤,這半年來,玉蝴蝶四處打探,走遍了任何一個她認為可能會遇到穎兒的地方,這其中,自然也有荷城,還有穎兒在荷城的家。
也許那已不能再被稱之為一個家,家,是要有家人的地方,才能稱之為家,沒有家人的地方,便隻能被稱為一座房子,一個墓地,一段回憶。
那個地方,早已沒有了家人,隻有一片廢墟。
沒有了家人,便不是家,不是家的地方,穎兒又怎會回來?
所以,她失望了,但她並沒有絕望,因為,這個家雖已不成家,可穎兒卻還有一個家,一個更大的家,那個家,有很多很多的家人,有家人的地方,才能被稱之為家,那裏,已可被稱之為家。
對於那個家而言,穎兒不過是一時賭氣,離家出走,可是,不管她什麽時候回來,家的大門都會為她敞開,家中的那盞燈,也都會為她而亮,那個家中的所有家人,也都會做好了飯菜,隻等她在外麵玩累了,闖夠了,回來吃。而現在,對於她們而言,唯有等待,也隻能等待……
玉蝴蝶回過神來,卻發覺,不知何時,自己已淚流滿麵,她悄悄地覷了一眼眾人,幸好,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她便偷偷地揩幹了淚水,抬起了頭。
因為,上麵還有一場未結束的戰鬥,還有兩個未分出勝負的人……
……
……
“道長,您小心了!”鐵梅花話音剛落,他的人便已向著玄月衝了過來。
玄月已無處躲避,隻有應戰。
玄月將劍橫在胸前,他的一雙眼,卻在緊緊地盯著鐵梅花。
可是轉瞬之間,他便像是眼花了一般,因為,在他的眼中,已有四個鐵梅花向他衝了過來。
四個鐵梅花,八把梅花劍。
八把梅花劍同時舞動,便如八朵新綻的梅花一般,絢爛奪目,教人分不清真假。
這一招,赫然竟是鐵梅花的絕技——“鏡花水月”。
玄月當然也分不清,他的“霧裏看花”,隻適合偷襲,並不適合防守。
“道長,不知我這狗屁絕技,您要如何抵擋?”聲音明明是一個鐵梅花發出來的,可在玄月的耳中,卻像是四個鐵梅花同時在說話。
四個人說著相同的一句話,聽得他頭大,聽得他發暈,聽得他想要逃跑。
但他卻絕不能逃跑,因為,隻要他一轉身逃跑,他的後背,便立刻會被刺上八個窟窿。
兩把劍,同時刺八個窟窿,對於鐵梅花這樣的人來說,這本就不難。
玄月已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現在,他也隻得將希望寄托在一件事上,那便是奇跡。
鐵梅花的劍已來到玄月的麵前,八把劍,到玄月麵前時,實際上隻有一把劍,一把軟弱無力的劍。
這一把劍甚至都還沒有碰到玄月的衣襟,便已直直地掉了下去,與劍一起掉下去的,還有使劍的人。
鐵梅花麵朝下,趴在地上,他也不想這樣,他的劍,隻要再向前刺一點,他相信,此刻,趴在地上的人,便絕不會是他,而是他麵前的這個道士。
玄月捋著胡須,微笑著,他的笑,本應是很溫柔的笑,可在眾人眼裏,那無異於是魔鬼的微笑,奸詐而醜陋。
對於玄月這樣信奉些什麽的人,無論是道,無論是佛,哪怕是阿修羅,他們也都會相信奇跡的出現,隻有出現了奇跡,才會證明他們所信仰之物,乃是真正地能教世人脫離苦難的唯一物,才會教世人更加篤信,更加忠誠。
對於玄月而言,今天,他所信奉的道,便為他出現了奇跡,教他脫離了險難。
可玄月卻向來是一個不信萬物的人,他雖是個出家人,但是他並不信仰他的道,他沒有信仰,他的唯一的信仰,便是他自己,他相信,隻有他自己,才會教他脫離險難,隻有他自己,才能救得了他自己,隻有他自己,才是他唯一信仰的真神。
所以,這件在世人眼中,真可謂之為一件神跡的事,其實不過也是玄月早已策劃好了的一件事,便正如他之前所策劃的所有的事一樣,沒有絲毫奇跡可言。
玄月看著腳下的這個人,他的目中,竟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氣質,他是個出家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本就是不願殺生的,殺生,便是造業障,業障多了,死後便會墮入阿鼻地獄,不得轉世輪回,永世受無邊煉獄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阿鼻地獄,隻屬於自己,不關乎他人。
有的人,終其一生,不墮阿鼻地獄,安享百年,有的人,禁不起誘惑,扛不住辛勞,早早地便在地獄的烈火中煎熬。這些,本就因人而異,又向來無法強求。
其實,所謂的修道,修佛,修的不過是自己的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退一步海闊天空,說的不過就是人在自己的阿鼻地獄旁徘徊掙紮,一步錯,步步錯,一招明,滿盤贏,世人比的,不過就是這些一念之間的選擇,一念之間的差別,可最後,往往便是天差地別的不同。
人與人之間,本就有不同,本就有差異,眾生皆苦,修的道不同而已,道不同,本就不相為謀……
玄月的阿鼻地獄,便是他的心機計謀,於他而言,他早已便墮入了阿鼻地獄,從他動用他的心機計謀,為他自己想要的那一刻起,他便已成為了地獄中一隻永難超生的小鬼,一隻宥於自己的阿鼻地獄之中,永難超生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