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你不要我了嗎
隻是須臾,落下的水花就被攔住,單薄的精神力圍繞住了越溪,替她擋住了那些水花後,又很快消散開來。
明顯是支持不住了。
能做出這個結界,已經是如今陸景清的極限了。
詛咒會蠶食他的精神力,所以即使失憶,他也在潛意識地,不斷精進自己精神力的等級:他的潛意識所具有的誘導傾向,早就被他證實過,是真實有效的,所以雖然他自己也並不清楚自己精益精神力的初衷,卻也從未放棄過提升自己的能力。
後來他們相遇,他隻以為,他隻是想見她,所以才想借助精神力,跨越光年,打破壁壘,與她見麵。
直到恢複記憶,他才終於清楚。
所謂跨越光年,對他隻不過是一個遙遠而接近的想望,奢求,從始至終,他想要的,也不過是能讓她自由自在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人罷了。
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不管是命,還是,她。
川訶說,隻要詛咒破除,她就會再一次陷入夢境,醒來,就會忘記一切。
她忘記過那麽多事,忘了他,也沒什麽不好。
可是,他卻現在才明白,就算注定會遺忘,至少他也該讓她知道,盼望著攜手共度餘生的,並不隻有她一個人。
陸景清垂下眼睫,和她交叉相握的手指慢慢地收緊。
越溪沒有反應,男人的眼睫卻快速地震顫了一下,像是得到了允許,幾乎是不自覺地將她的手指包裹得更緊。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彈幕卻很自覺地,沒有出聲,打擾這份安靜,他們隻是靜靜地看著。
陸時遠掃了眼群組的人數,手指頓了一下,還是沒有同意他們的加群申請。
……
不知過了多久,越溪才反應過來,眼睫顫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手抽了出來--
陸景清眼神晃了一下,抬眸看她,握著她的手指沒有任何屈伸蜷縮,隻是這樣任由她把手指抽出去。
他的手落空的一瞬間,越溪站了起來:“你的燒還沒退,我去給你換點水。”
她轉身就走出了臥室,昏暗的光線驟然亮了一瞬,又在門關上之後漸次熄滅。
陸景清的手垂著,喉嚨微滾,然後慢慢地坐了起來,望著門的方向。
沒過幾分鍾,她就回來了,放下水盆的時候沾水的指尖想隨意地擦一下,男人已經把紙巾給了她。
越溪看了一眼,接過。
窗外亮起的速度比臥室內要快,很快視野就變得逐漸淺淡,不再那麽暗了。
越溪繼續擰毛巾,然後遞給他。
男人接過,等她想出去的時候,忽然啞聲開口:“可以陪陪我嗎?”
手握在門把手上的越溪腳步頓住了,她想起自己以前怕黑,也喜歡這麽挽留他,動不動就是你陪我一會兒,再陪我一下,最後直接發展到了同床共枕,相擁而眠的地步,他也沒有主動向她提起過結婚的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陸景清真的是最了解她的人。
他知道她暫時不會考慮結婚,所以就沒提,知道她不在乎他的身份,所以也不刻意隱瞞。
也正因為了解,他才會清楚地知道她的痛點,弱點,所以才能在每一次無比輕易地就靠近她之後,又輕而易舉地推開她。
彈幕都在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可是越溪也想問,她為什麽不能痛恨他呢?就因為她喜歡過他,所以就必須原諒他對她做的一切嗎?
她必須痛恨他,她痛恨他是因為他明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明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還是一意孤行地自己做了決定。
現在也是一樣。
他覺得可以挽回了,就可以用盡各種辦法讓她心軟。
而且最可笑的是,她居然真的上當了。
她知道他受傷了,就無比慌神,直到剛剛,才忽然明白,這不過也是運籌帷幄的陸司令設計好的苦肉計罷了。
他為什麽要躲在湖泊裏?
他明明有精神力可以保護自己,為什麽不用?
就算他精神力全失,被部隊圍剿,他也完全可以選擇藏匿在更安全的地方,而不是選擇會導致他的傷口惡化得更加厲害的自然湖泊,他明明有那麽多選擇。
而且湖泊和地下停車場距離那麽近,那些人很快就能發現,如果他們在她來之前找到了他呢?城市裏的湖泊能有多深?搜查一番並不需要多大功夫。
又或者,他們沒來,她也沒去,傷口惡化的人也會直接沉沒,死在那片湖泊裏。
他根本就是在賭,利用她對他的了解,對他的感情,去賭這一次而已。
而且,最可笑的是,他賭對了。
她心軟了,她心軟得簡直無可救藥,看到他滿身是傷就什麽也沒懷疑,把他帶了回來還親自給他上藥照顧他一整夜!
還有他醒來的時機,多麽湊巧啊。
他們幾乎每一次都是在這一天,她生日這天和好的,因為他說過,他不會忘記對她來說重要的日子。
還有其他細節……
太多太多了,多到越溪都不敢去想,當年她追求他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在謀劃這一切,在安排著這一切的發生。
她以為的所有恰好,也不是巧合,她的喜歡,也全部都在他的設計裏。
她根本就不是被喜歡的人,隻是一個可以被他任意操控的木偶而已。
是他丟掉這個對他來說過於礙手的木偶的,現在卻又後悔了想把她撿回來.……
嗬,憑什麽?
握著門把手開了點門的人眸光冷下來,然後動作平緩地把門關上,轉身看著床上的人。
陸景清對上她的視線,手裏仍然握著浸濕的毛巾,深邃的輪廓在淺淡的光線下很清晰。
越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走到他身邊,接過他手中的毛巾,展平,然後敷在他額頭上,手還沒放下來,陸景清就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很輕地,甚至沒有完全握住,隻是指腹觸著。
兩個人都停頓了一下。
他把她的手拿下來,望著她的眼神讓人心軟。
但是越溪卻好像是被冰冷的湖水凍硬了心腸一樣,隻是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陸景清知道自己不該妄想,可他還是妄想了。
他看著她,嗓音低啞,很緩很緩地問:“你不要我了嗎?”
他對她說過很多聲抱歉,也和她說過很多次,你可以不要我。
但還是第一次,這麽問。
越溪平靜地和他對視。
她甚至沒有開口回答一個字,也沒有任何動作,陸景清卻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
那雙眸子裏沒有憤怒,沒有心軟,沒有憎惡,沒有鬆動。
沒有任何,她願意讓他看到的,和他有關的情緒。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形同陌路。
他從她抽出手的那一刻就該知道了。
她在用行動告訴他,對,我不想要你了。
再也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