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唯一聯係

  廣闊無垠的天界線之下，篝火點點，星雲叢生，偶有尖銳嘶啞的鳥鳴刺破夜的寂靜，驚醒沉睡中的戰士，擾動值守將士的視線。


  帳篷裏的陳鵬迷迷糊糊地嘟囔著夢話，翻了個身，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就被眼前的黑影嚇得一激靈：“臥槽！”


  他下意識退後幾步，等看清楚嚇自己一跳的人是誰之後：

  “靠！是你啊！我還以為.……我說你大半夜不睡，在這幹啥呢？”


  男人緩緩收攏手中的書卷，抬眸：“現在是你值夜的時間。”


  而他卻在睡覺。


  陳鵬心虛地咳嗽兩聲，坐了起來：“我這不是，腿傷著之後，就有點倦怠了嘛。”說著摸了摸大腿內側的人抬眸去看自己這個頂頭上司的臉色，小心翼翼：“要不，我現在去？”


  男人的聲音很淡：“不用了。”


  “已經換值了。”


  陳鵬更加心虛了，正準備補救一下，就看到他已經放下書卷，起身走出了帳篷。


  陳鵬收回手，低聲嘀咕了一句，躺下蓋上被子，本來想繼續睡，但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最後把被子一掀，也走出了帳篷。


  陸欽正站在清淡的月光下，身影被拉得無限細長，浸染著墨竹一般的暗色。


  陳鵬摸了摸頭：“那個，我真不是故意偷懶。”


  似乎是知道他幫自己頂了多少次值班，一直心安理得的人難得有些心虛，豎起三根手指：“下次，下次，我一定保持清醒，好好值夜。”


  陸欽沒回頭：“隨你。”


  陳鵬又咳嗽幾聲，站近一些：“那個，陸欽啊.……你說我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你該不會，真的.……”


  後麵的話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等男人側眸，他才略顯無措地退後幾步，連連擺手：“你可千萬別誤會啊，我不是，不是你那個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想知道……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有些結巴，見陸欽臉色不變，膽子又大起來：


  “你看吧，軍部要處死我，你冒險救我出來，現在，都當上指揮官了，還讓我這麽個廢人留在你身邊，給你當親兵……連你手下的兵都說我們的關係不一般.……”


  略有些尷尬，但還是堅持說了下去的人故作灑脫的聳肩攤手：“那我能有什麽辦法.……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好歹給我個理由啊！我也好編個理由，讓他們少說幾句閑話是不是？”


  “你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陸欽摘下手套：“你就是想問這個。”


  “對啊。”


  陸欽轉身。


  他們差不多高，可是陳鵬卻不敢直視麵前的人，不僅僅因為眼前的人，加入聯軍才兩年，就已經是上校軍銜，更因為陸欽這個人，與生俱來的壓迫性的氣勢。


  所以他隻是略有些心虛地偏開視線，就聽到陸欽道：“你不是廢人，我會治好你的腿。”


  提到他腿上的傷，陳鵬沉默片刻，立刻就故作輕鬆地擺手：“算了算了，我自己腿什麽情況我知道，你沒必要這樣，再說了，這傷……本來就怪我自己不小心，都快好了，結果又中彈了.……又不是你的鍋，你真沒必要把我當成你一輩子的責任。”


  陸欽沒有開口。


  陳鵬又語氣輕鬆道：“其實吧，說句實話，你對我是不是那種感情，我自己看得出來，隻不過，有時候，你做的事兒，確實，我是說，看上去啊，確實有點讓人誤會的。”


  他看向陸欽：“所以我也想問下你，為什麽就，單獨對我特殊呢？是因為我長得，像你喜歡的人嗎？還是我哪裏.……”


  陸欽垂眸。


  良久。


  “你不像她。”


  陳鵬張了張嘴。


  那你為什麽.……

  他沒聽到的後半句，湮滅在柔軟的風中。


  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和她的唯一聯係。


  可以證明她存在過，可能讓我能和她再度產生關聯的唯一聯係。
……

  陳鵬打著哈欠從帳篷裏醒了過來。


  昨天半夜談心，明顯讓他的精神有點不濟，揉著眼睛坐起來的人又打了個哈欠，就看到陸欽從帳篷外進來了：“你今天怎麽……”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陸欽的表情。


  眸中暗色彌漫，麵沉如水。


  他和陸欽做了這麽多年的戰友，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表情。不管什麽時候，他似乎都是冷靜理智，淡漠疏遠的，戰場上的你來我往在他眼裏，不過是隨意就可以自在掌握的籌算。


  陳鵬從來沒見過可以比陸欽這個人，把運籌帷幄四個字發揮得還要更淋漓盡致的指揮官。


  可是今天，陸欽的情緒明顯要比往常冷硬很多。


  這代表著，無往不利的指揮官，似乎遇到了某種阻礙。


  “收拾東西，準備行軍。”


  陳鵬愣了一下，才應聲，結果輜重剛收拾到一半，就有人闖入帳篷當中，態度相當傲慢，語氣中的不滿和高高在上也很惹人惱火：“陸指揮長！你能不能向我解釋一下，為什麽外麵都在整理行囊？！你聽不懂總部的命令嗎？！？”


  陸欽今早就已經聯係過總部了，知道他們不會撤回他們的命令，所以沒有選擇和麵前的人浪費時間，而是冷淡的側身經過男人。


  陸欽和他錯身而過的那一瞬，男人臉色一下子漲紅，神情激動地轉身：


  “陸欽！你別忘了，我是你的上級！你的一舉一動都必須得到總部的批準，你.……”


  追出去的男人身體驀地僵住。


  不知何時已拔槍，持槍和男人對峙的身影逆著光，側顏無比冷峻：“在我們離開這裏之前，李部長最好一直待在這裏。”


  陳鵬聽見了槍栓活動的聲音，默默退後了一步。


  “否則，陸某不介意--”


  男人的嗓音不疾不徐，卻隱含冷芒：

  “殺雞儆猴。”


  男人臉色發白，等陸欽收回配槍，走出帳篷之後，才脫力般，踉蹌著扶住了身旁的柱子。


  陳鵬連忙跟出去：“發生什麽事了？”


  “今早全軍敕令，原地待命。”


  “額……那，我們不待命了嗎？”陳鵬似乎是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些愚蠢：“是，是這個命令有什麽問題嗎？我們留在原地，會怎麽樣？”


  男人筆直修長的長腿邁上了飛船的階梯，聞言一頓。


  片刻之後，嗓音冷淡：

  “全軍覆沒。”


  陳鵬一愣，反應過來的時候，指揮艦的艙門已經闔上了。“全軍.……”陳鵬沒有說出後麵兩個字，但是眸中的驚愕已經表達出了他不寧靜的心緒。


  如果說總部的命令會讓他們全軍覆沒，那為什麽.……總部還要下達這樣的命令？

  而且……他眸中的情緒複雜一瞬。


  違抗軍令可是會被押送到軍事法庭的，到時候，陸欽這個指揮官所要麵對的，可不就隻是數年的監禁了，而極有可能是……極其嚴重的，極刑。


  陸欽真的，準備好了嗎？


  陳鵬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