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成為一棵樹
越溪的視線落在教室裏的四十個孩子身上。
四十多個孩子，全都是衣衫單薄，臉上手上沾滿灰塵，似乎剛從廢墟中鑽出來，看著越溪的眼睛卻是明亮的，純真無邪。
看到這一幕的彈幕慢慢地安靜下來。
“係統”也給出了不崩人設的具體要求：代替數學老師，完成這至關重要的最後一課。
越溪的聲音很溫和：“大家知道今天為什麽要上這一課嗎？”
有一個小男孩舉手站起來：“知道！因為我們的城池被包圍了，如果我們不投降，明天就要會被進攻！進攻了就上不了課了。”
小男孩的語氣單純而天真，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所說的這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麽。
接收到背景信息的越溪卻是微頓，微笑著抬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然後看向其他孩子。
她好像忽然確定了自己要講什麽，表情很溫柔：“這位同學說得沒錯，今天的確是大家在學校的最後一課。老師想問問你們，在學校，都學到了什麽？”
有很多孩子舉起了手。
“學到了藍星的文字！”
“學到了古老的算法，還有三進製！”
“學到了……”
課堂上的男孩女孩們七嘴八舌地說起來，越溪聽完之後，又微笑道：“那大家覺得，學的這些東西對你們有什麽幫助呢？”
學生們沉思起來。
剛剛發言的那個小男孩站起來：“我覺得沒什麽用，因為我們都有機器人幫我們處理算法，買什麽東西都不用我們自己計算！”
“對！還有我們星係的曆史，那些不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了嗎？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啊。”
“還有三進製……其他星係都不用了，隻有我們還在學！”
“老師說過，我們學的東西在未來都會被淘汰，那我們學的東西不是沒用了嗎？”
越溪聽完之後，讓他們都坐下來，態度非常溫和而耐心：
“你們剛剛的問題非常好，尤其是最後一個問題，知識。”
她轉身在黑板上寫下這兩個字，然後轉過身：“是會更新換代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算法機器隻支持一種進製，就是二進製，而現在，三進製已經麵臨淘汰。”
“同學們知道胡爾教授在3000年主導的知識創改運動嗎？那是以芯片植入技術為主導的一項技術革新，簡單來說，就是將所有需要的知識，複刻在一片直徑小於五納米的知識芯片上，然後植入你們的大腦，從而達到獲取知識的目的。”
“那你們猜猜，這項運動最後成功了嗎？”
“應該成功了吧？”有孩子撓撓頭。
“笨！”也有孩子大聲道：“如果真的推行了，我們現在就不會坐在教室裏了！”
孩子們恍然大悟：“對哦！”
他們爭先恐後地追問起來：“那為什麽沒有推行呢？”
課堂氣氛再次因為這個疑問活躍起來。
“我猜是因為技術！這項技術太難了！”
“我猜是因為太疼了，所以沒人願意。”
“膽小鬼！”
“會不會是因為沒錢？”
台上的女老師沒有打斷他們，而是等他們說完了，才緩聲開口：“這項技術最後為什麽沒有得到全麵推行，有很多原因，但是老師今天，想和你們說說老師的看法。”
四十多個孩子立刻正襟危坐，一副準備認真聽講的模樣。
越溪看著他們：“其實這項運動，最開始是有成功案例的，胡爾教授在其中一個偏遠星係上，選中了一所學校的一百零五位同學，植入了知識芯片，然後等待了十五年，讓他們自由發展，成人。”
“其中，有百分之五十的同學，成為了文字工作者，百分之十的同學成為了機械工程師，而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成為了罪犯。”
孩子們的訝異溢於言表，在他們眼裏，知識芯片無異於學習神器，為什麽會有人在植入了知識芯片之後，成為了罪犯呢？
“而成為罪犯的這部分同學當中，有很大一部分，在講述理由的時候，聲稱是由於知識性功能的植入，讓他們喪失了基本的思考和感知能力，所以走上了歧途。”
越溪注視著眼前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學生們。
他們很多隻有十一二歲，才剛剛進入學堂，學業就要被迫終止了。
而現在，他們望著她，眼裏全是稚嫩和真誠。
“很多人問，教育的本質到底是什麽。”
“隻要有知識芯片，你們在課堂上學到的東西，就會進入你們的大腦，甚至能讓你們記憶得更加深刻。”
“這樣的教育似乎才更符合學校的初衷：用最低的成本，普及最多的知識。”
越溪看著那幾十雙澄澈的眼睛：“今天老師想用自己的話告訴你們，教育，就是教會你們如何成長為一棵樹。”
“成為一棵樹？”
“對，成為一棵樹。”
“我們今天坐在這個教室裏，不僅僅是學習算法，進製和曆史這些功能化的知識。”
“我們更多的是去學會，如何獨立思考，如何和朋友相處，如何表達和傾聽。”
“學會麵對和解決問題，學會團結和互助。”
越溪在黑板上寫下該學會的八件事：
“有位詩人，在他的詩裏說，在學校裏必須學會的，是飯前必須洗手。”
“過馬路要牽手。”
“美食應該分享。”
“和朋友說謝謝。”
“給朋友一個擁抱。”
“表達愛意。”
“和家人一起大笑。”
“坦然麵對失敗。”
“我們學習的，是流淌在文明血液深處的溫情，是根植於生命基底的浪漫。”
“是勇氣和夢想。”
“是一棵樹的倔強。”
“你們知道樹為什麽會向上生長嗎？”
她放下粉筆，看向他們。
“引力引導根脈向下，枝葉卻勇敢綻放，突破雲端。”
“他們沒有見過黑暗，卻仍然拒絕妥協，蝴蝶沒有被風吹走，這是生命的態度。”
“我希望你們也能具備這樣的態度，希望你們明白，生命的力量，在於不順從。”
唯有傳承，保留文明的火種。
而有些信仰，亙古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