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一人一狗對視了幾秒, 便各自挪開了目光。衛衍之忍不住又叮嚀了幾句，狗子便豪橫的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上回看這人給它找了個大夫, 他才不會對著人和顏悅色呢。
顧貓貓趴在阿黑的身上, 一隻小肉墊舉過頭頂，揮了揮，目送人離開, 自己才懶懶的低下頭去。
“汪汪！”
——貓貓, 我們去樹蔭下麵躲太陽吧？
隱隱約約猜到點今天會發生什麽事情的顧貓貓懨懨的應了。雖然現在已經不熱了，但這麽一直站在太陽底下, 還是會被曬成貓幹的。
阿黑來了璟輝宮大半個月了, 已經將這裏的地形完全摸清楚了, 知道哪棵大樹下最舒服, 於是載著橘貓晃晃悠悠的溜達過去。
不遠處, 一個侍衛眨也不眨的盯著橘貓的位置, 正是曹翰，他被衛衍之吩咐了今日一天要看住了橘貓，不能讓人傷害它, 也不能讓它跑出璟輝宮。幸好他躲在枝繁葉茂的樹枝間, 不然敏感的阿黑和顧貓貓早就察覺到他了。
曹翰隨手摘了一片葉子, 撇了撇嘴角, 無奈的看著橘貓, 換了姿勢繼續蹲著。
大樹下, 陽光透過密密的枝葉, 形成了許多圓亮的斑駁。許是臨近秋天，風一吹，枝葉便會落下兩三片。
顧貓貓窩在阿黑的身旁, 許是心裏藏著事, 竟是怎麽也睡不著，在阿黑的皮毛上來回翻滾。
“汪汪！”
——貓貓？
“……喵~”
——沒事，應該是早上吃太飽了，撐得慌。
顧貓貓睜開眸子，幽幽的望向了天空的太陽所在，拜這幾個月的古代生活所賜，她已經能粗略估算時間了，這會兒大概是九點到十點左右，衛衍之已經去參加宴會了……
這廂，衛衍之在皇後派來的宮女的指引下，來到了赴宴的地點——青麟宮。
此地是專門負責舉辦小型宮宴的地方，比起恢弘闊大的前殿，這裏更顯皇族底蘊，多了幾分精致瑰麗。
“七皇弟，這些日子你溜得到挺快啊？”
衛衍之的腳落在門檻上，驟然聽見從身後冒出來的話，不慌不忙的轉過頭，低低喚了聲，“三皇兄。”
衛浩鈺這些日子可不好過，先是因為衛衍之被父皇關了整整一個月，好不容易出來後卻找不到罪魁禍首，不是躲在上書房，就是在大皇兄那裏，讓他根本逮不到人。最氣的是，衛衍之竟然一直帶著那隻貓，走哪帶哪，讓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不過，今天這種大日子，衛衍之肯定顧不上那隻貓了吧？
衛浩鈺帶著人，不緊不慢的走過來，眼底一片陰鷙，麵上帶著嘲弄的笑意，看衛衍之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條砧板上的魚。
衛浩鈺不高興的嘖了聲，走到衛衍之的身邊，上下打量著人，“呦，七皇弟今日這身瞅著倒是氣派的很，難為本殿下還給你送了隻獒犬，七皇弟也不謝謝本殿下？”
一說到獒犬他就更氣了，原是想讓那狗發狂，咬死人的，誰知道那犬竟然跟那隻貓處得歡快，愣是把他這個原來的主子忘得一幹二淨。
衛浩鈺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惡意，說話間幾乎都是咬牙切齒的。要不是看今日場合不對，他就讓人拿下衛衍之一頓責罰了。
衛衍之波瀾不驚的告了聲罪，眼見周圍進進出出的人的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在他們身上時，錯身讓開一步，請衛浩鈺先進去。
衛浩鈺用一種算你識相的眼神瞪了衛衍之一眼，而後趾高氣揚的帶著人入了殿。衛衍之垂下眼簾，看了一眼青磚鋪就的地麵，掃了一眼衛浩鈺的背影，立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七皇弟，你在害怕嗎？”衛弘懿從遠處緩緩踱步而來，湊到人的身邊，低聲問了句。他目睹了剛剛衛浩鈺張牙舞爪的全過程，心底陣陣不屑，隻希望待會兒衛浩鈺還能笑得出來。
“不必如此介懷。”衛弘懿隻當衛衍之是下不去手，又轉念一想，衛浩鈺稍不如意就會對衛衍之打罵，衛衍之怎麽可能不恨他。於是又道：“他那是咎由自取，此事於你無關的，不要這麽緊張。”
衛弘懿滿懷笑意的帶著衛衍之一同進了殿，一路上都壓著聲音安撫著，當然他隻是怕衛衍之的神情太過異樣，讓人看出破綻來罷了。
青麟宮內，衛浩鈺已經坐在了屬於他的座位上，眼見衛弘懿跟衛衍之一起進來，本就不爽的麵色更是難看至極。
衛衍之憑什麽敢躲他，還不是因為攀上了衛弘懿嗎？
衛弘懿拉著人路過衛浩鈺時，笑意一如往昔，“倒是許久沒有看到三皇弟了，聽說貴妃娘娘有意要給皇弟娶妻了，已經相看好了，不知道何時將新娘子娶回去？”
衛浩鈺濃眉一挑，對上衛弘懿也不肯落下風，“臣弟的事不牢大皇兄操心。”
成親了，他就沒有理由一直住在皇宮裏了。而且母妃給他找的女子竟是一個禦史小官的女兒！
禦史，有監察百官之責，甚至可以彈劾皇帝，可那又有什麽用？一沒軍權，二沒實權的，一個個還喜歡沽名釣譽。
殷貴妃對他的解釋是皇帝忌憚他們的外家，所以隻好從清貴中挑一家。那禦史雖然官職不高，但他也是從京城的世家中出來的，深究下去，家族依然是權貴。
他這才捏著鼻子認了。
兩人談話間，衛衍之在宮人的引路下，坐到了椅子上，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不過今日他是主角，少不得被其餘人來回打量。
今天這出不是宮宴，而是及冠禮，所以沒有舞女，隻有角落裏樂師彈奏而出的清音。
衛浩鈺見衛弘懿坐在不遠處，冷哼一聲，“皇兄還是好好關心關心大皇嫂吧，這剛得了一個弟弟就把自己懷著孕的發妻拋下，不太好吧？”
衛弘懿一手撐在扶手上，眼眸深邃，聽了衛浩鈺的話也沒有泛起漣漪，隻微笑頷首道：“皇弟說得也不無道理。”
當初他讓衛衍之天天去他的康鄲宮，就是含了幾分護著他的意思，要不然，衛浩鈺肯定三天兩頭的找人麻煩。
衛衍之不發一言的聽著兩人的對話，鳳眸意味不明的看著衛弘懿。
不多時，殿外有太監傳唱帝後駕到，眾人連忙起身跪迎，三呼萬歲。
衛衍之混在這些人中間，眉目低斂，恭敬而又溫順。
皇帝高坐龍椅，虎目精爍，說了些場麵話，一聲令下，旁邊便有禮官站出來宣旨，讓衛衍之上前。
衛衍之神色一凜，攏了攏衣袖，看上去既歡喜又緊張，順著禮官的指引，三跪九叩。元和帝一直注意著宮殿外的狀況，這會兒被身旁的太監一提醒，才把目光放到期待著看著自己的衛衍之麵上。
他這才注意到今日的衛衍之煥然一新，人靠衣裝馬靠鞍，換了一身衣裳，竟是將人襯得豐神俊朗，他細細看去，眼前的人似乎長高了身量，臉頰也添了兩分肉感，比之幾個月前的精致瘦削，現下倒是多了幾分俊逸之姿。
這個模樣的衛衍之除了鼻尖和唇角還有些和容妃相信外，下頜棱角已經顯示出其成年男人的一麵了。這個曾經與他爭吵過的男孩也長大了。
短短幾個月，竟有如此大的變化。
元和帝隻打量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起身拿起內監準備好的金玉發簪，緩緩插入跪地的衛衍之發上的金冠。
明亮的宮殿內，清雅的絲竹之聲緩緩響起。
“謝父皇。”衛衍之察覺到皇帝收了手，頂著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注視著元和帝，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
元和帝猝不及防對上衛衍之的姣姣鳳眸，繃緊的心神頓時放鬆了片刻，這個滿眼濡沐的孩子才是他所期望的兒子啊。
他親手扶起衛衍之，肅穆的臉上終於展現了一絲笑意，“以後要跟著你大皇兄好好學，為朕分憂，若是有什麽不好的，直接來與朕說便是。”
最後一句明明晃晃是對著衛浩鈺說的。
全皇宮也隻有他還會一直欺壓衛衍之。
衛浩鈺臉色一僵，惡狠狠的瞪著那道半跪的身影。
衛衍之隻覺鋒芒在背，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道視線是衛浩鈺的，根本沒放在心上。
他借著皇帝的力道緩緩起身，滿足的扶了扶金冠上的發簪，眼角含笑，小心翼翼的道：“兒臣遵旨。”
至此，禮畢。
衛弘懿輕輕抿了一口茶，不動聲色的斜眼睨了一眼兀自黑著臉的衛皓鈺，眼底閃過陣陣譏諷。原本他是懶得對衛皓鈺下手的，誰讓沈家遞了一把刀上來呢，那他正好順其自然。
他又瞥了眼上麵帝後的表情，一個肅穆刻板，一個雍容華貴，都看不太出兩人想著什麽。
衛弘懿的目光略過殿內眾人，心情極好的拉著衛衍之認認人。
罕見的是今日楚王也來了，這還是衛衍之第一次看見這位深居簡出的小皇叔，大抵皇家的人基因都很好，楚王的模樣生得也是極好的，隻是人眼上覆著白色綢緞，倒是叫人可惜。
衛衍之和這位王爺沒有交集，隻見了個禮便離開了。隻是他沒注意到楚王一直看向他離去的方向，眼眸分毫不差的落在衛衍之身上。
若是顧貓貓在的話，她一定知道原因。
眾人笑語晏晏間，隻聽得殿外兩聲驚叫，下一刻一個武將模樣的中年男子闖進殿中，一身戎甲還沾著淡淡血跡，正是禁衛軍副統領肖鄭，接踵而來的是一大批禁衛軍侍衛，平時佩著的刀依然出鞘，紛紛握在手裏對著他們，閃爍著令人膽寒的白光。
打頭幾人手上握著的刀尖竟然還沾著濃濃的血跡，可想而知，這批人之前可能已經殺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