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離開
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在這裏生活下去呢？還是說應該踏入黃沙，尋找有人類痕跡的地方？莫阮正在思考著這一個問題。
從她知曉自己機器人的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以前的莫阮了，現在的她，不是莫阮，而隻是一個被稱之為“莫阮”的物品。而作為一個物品，應該要怎樣做呢？
一個機器人身處荒漠，附近沒有找到城鎮，也沒有任何現代化機械存在，那麽機器人是否還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呢？
答案無人可知，莫阮還是決定要離開這個地方。
這是現在擺放在莫阮麵前的問題，正常來說，即使機器人無需進食，也沒有生理排泄需求，環境對機器人的影響應該不算多大才是，但實際上，遍地黃沙的區域，水分自然很少，也無法孕育出一片能夠讓人類生存的地方——那麽，沒有人類照看下的機器人，可以單獨存在多久？
關晴跟她說，一切是鏡花水月。在她看來，雖然她親手創造了一個“莫阮”出來，也親手為“莫阮”打造了一處平靜的生活空間。雖然機器人莫阮依舊會因為那些被植入儲存程序內的大量和顏色順序有關的數據感覺煩惱和害怕，依舊會像曾經的莫阮一樣想盡辦法讓自己以往顏色記憶，但關晴大約也是對某樣東西心知肚明的。
——都是假的，她這樣做，不僅在騙自己，也是在騙機器人莫阮。一切都隻是假象。而無論是人類還是機器人，都在這一份假象之下生活著。但關晴大約也知道，如果做夢的人知道自己正在做夢，那麽他們第一反應，應該是醒過來，而不是繼續沉淪夢境。
這是關晴的必然選擇，也是莫阮的選擇。
就算植入複雜的程序，能夠自主思考，擁有完整的情緒。如今的莫阮就和早已經消失的那一個莫阮一樣，正努力地讓自己能夠擺脫自己腦子裏麵的記憶的騷擾，而且，就算關晴想盡辦法讓機器人莫阮能夠進入各個被設定好的程序空間，讓她在虛假的程序空間“生活”，但最終，關晴還是堅持不下去了。
莫阮現在已經大約明白了。其實她最後的清醒，應該不是她自己的程序真的突破了桎梏，讓自己脫離了關晴的掌控，從而醒過來並回到了最初她被製造出來的地方，而應該是關晴終於放了她，讓她自己醒了過來。
或者說——關晴終於放棄了她。
讓她做回機器人，而是繼續扮演莫阮，並且留下最後的那一段視頻，將自己想要對莫阮說的話說出來，然後，給她這個替代品留下最後的一點信息。
——“鏡花水月”
關晴創造了她，讓她按照某一個人的思維程式代替她“活”下去，最後關晴放棄了她，也放了她自由。
莫阮隱約知道，既然莫阮決定留下那一段視頻，就說明，她應該再也看不到關晴了。
可能，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也有可能。
作為一個無需吃喝睡眠的機器人，現在的她，應該做什麽呢？
莫阮覺得有些迷茫，這種情緒在以前的夢境空間經常出現，但現在作為一個機器人，好像迷茫這樣的情緒確實不應該出現的。她猶豫了一下，伸出左手來，搭上了自己的右手手臂上。
應該是這裏……吧？
她手指落在皮膚表麵，覆蓋在她內部人造骨骼和人造內髒表麵的皮膚，摸上去倒和真的皮膚一模一樣，不過她隻要稍微用力，就能夠將手臂上的皮膚揭下來一塊——就像是撕開包裝一樣。
她將右手手臂上的表層皮膚揭開，露出了裏麵金屬支架，支架裏麵有大量暗紅色的填充物，看上去似乎有點彈性的樣子，但莫阮儲存的信息裏麵，沒有關於這些填充物的信息。除了中間定型的支架外，皮膚之下支架之上還有一層細密的金屬網覆蓋著，用來撐起柔軟皮膚的基本形狀，也將內部的人造骨骼和填充物保護起來。
在揭開皮膚的時候，莫阮還能正常移動手臂，裏麵暗紅色的填充物就像是果凍一樣一顫一顫的。
她隻是看了一會，就將皮膚蓋回去了，不一會兒，剛才皮膚裂開的地方也恢複原樣。
無論是裏麵的填充物還是外表的皮膚，都包含有大量的水分，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這被黃沙包圍的地方，那麽莫阮必須要考慮的事情就是——如何在自己不攝入水分的同時，保護自己身上這些東西的水分不蒸發。不然，恐怕她還沒有找到人類生存的地方，她自己就要先被“烤幹”了。
雖然從理論上說，幹燥應該對一個機器人產生不了多大的影響，但莫阮還是下意識認為，自己不能就這樣踏入黃沙區域。
應該要先去尋找一些隔絕太陽，能夠保濕恒溫的東西。
莫阮來到控製台前，房間裏麵的溫度和濕度都讓她感覺比較舒適。在她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是一個機器人時，原本就儲藏在她體內，但不到特殊情況無法被提取的信息就慢慢地被她獲取了。她想了想，自己在控製台前搗鼓了一下。
果然，她現在想起來的基本操作是正確的，在她按下最後一處按鈕之後，控製台上亮起了數盞綠色的燈，緊接著，房間內的一麵牆壁整麵開始朝向一側移動，不一會兒便露出了背後的另外一個巨大的空間。
隱藏空間由大塊石頭堆砌而成，一架改裝過的小型飛機停在裏麵，飛機內部加裝了大量特殊的材料和一套完整的循環係統，能夠在外麵溫度或者濕度忽然劇烈變化時，盡量保證機體內部空間的穩定。
有了這一架飛機，至少，莫阮無需擔心自己會脫水了。
她其實沒有什麽要帶的東西，她爬上飛機內，打開了自動駕駛係統，借助太陽能飛行的飛機速度不快，但隻要使用裏麵儲存的備用汽油就可迅速提速。不過汽油用完就沒有了，莫阮沒有打算動汽油。
隱藏空間內的另一側牆體也可以移動，而且，牆體之外直接就是滿目黃沙。莫阮停頓了一會，果斷按下開始飛行的按鈕，在自動駕駛係統的控製下，飛機緩慢地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