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循環動作
“我來過這裏。”
莫阮站在窗前好一會兒，忽然轉身看向關晴。
關晴內心深處忽然一動，伴隨著讓她覺得非常不安的感覺，她努力讓自己的樣子看上去沒有那麽生硬——
“你當然來過這裏，這裏是小餐廳！”
關晴甚至沒有注意到，她的聲音已經變了。
她開始害怕。
“我當然知道這裏是小餐廳。”莫阮對關晴那緊張無比的神情視而不見，她恍若無人地說到：“我的意思是，我應該曾經很多次站在這窗戶的麵前，看著外麵的景象，而且——應該是連角度都非常相似。”
“……”關晴張了張口，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就在這一瞬間，她什麽都說不出口。
關晴心中苦澀。
相似？根本就不是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好嗎！
關晴自己並沒有刻意記錄，但在她的印象中，莫阮像今天這樣站在這一扇窗戶的邊上，直愣愣地看著窗外風景的場景，已經發生過不下15次。
關晴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變得非常難看，因為過於緊張，甚至還有恐懼，此刻她的喉嚨幹澀，就連眼睛也是幹澀的。
包括莫阮書房落地窗框上的劃痕，也包括……其他的很多！
“你怎麽了？”
莫阮看得見關晴的神情變化，她稍微遲疑了一下，輕聲問到。
“沒……沒什麽……”關晴仿佛剛剛被喚醒一樣，她連忙否認，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否認什麽。
“我站在這扇窗前，已經很多次了，對嗎？”莫阮歪著頭，眼睛一直盯著關晴。當然，即使關晴不回答她的問題，她也已經知道答案了。
“……”
關晴站在原地，姿勢都不曾變化，莫阮也保持著站在窗邊的姿勢不曾變過。期間有人端著她們的小菜進來，但都是悄無聲息地將菜品放在桌上，便快速地離開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每個人都還有基本的觀察力，就小餐廳裏麵的情形，恐怕已經像是一觸即發的炸彈。
最後，是莫阮先動了。
她坐回到一開始她摸到細痕的那張椅子上，她抬起頭來。
“先過來坐吧——一會菜都涼了。”
她夾起桌上的菜，慢慢放入口中，小心翼翼地咀嚼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菜品味道鮮美得讓她如此細致地品嚐，但實際上，莫阮什麽味道都吃不出來。
味同嚼蠟。
關晴生硬地坐下來，正麵對著莫阮，她也拿起筷子，開始默默吃菜。
兩人一句話都不曾交流，甚至連眼神都不曾相交。
莫阮其實吃得不多，加上她內心完全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自己麵前的菜品上，她吃下去什麽，完全就是依靠自己夾到什麽，無論是什麽，都先吃下去一點點。
對麵的關晴也好不到哪去，她的情況基本和莫阮一樣。
這一頓飯吃了很久，久到就連莫阮都覺得應該要結束了，她目光迅速地從關晴的五官滑過。
算了——還是下次再說吧。
她這樣想著，筷子合並，她準備要將一雙筷子放下來了。
“應該已經有21次了。”
忽然，關晴開口，聲音輕緩，在這空間中卻如同炸雷一樣。
“……”莫阮睜大了眼睛，她剛才在說什麽？21次！
關晴果然知道！
“沒辦法比得上你書房窗框上的劃痕數量，因為書房上的劃痕，是第一批循環痕跡。”
“什麽是循環劃痕？”莫阮垂下頭去，聲音壓低。
“循環劃痕，其實是我自己的一個說法而已，不是什麽官方詞組。”關晴笑了一下，大約是因為自己開了口，後麵的話說出來就容易多了：“正如我剛才說的那樣，你自己雖然不一定記得，但你每一次醒過來，都會重複某些特定的動作——就像是高鐵總會沿著軌道運行。”
“就像是我趴在書房落地窗看外麵，然後每次都會不小心留下劃痕？”莫阮眯起眼睛。
“對。”關晴也學著她眯起眼睛，似乎覺得這樣的動作非常有趣。
“我說過，你自己的記憶已經混亂了，這大概是因為接受了太多次的催眠和太多的夢境創造。每一次你醒過來，都會有一個短暫的失憶期。”關晴想了想，說到：“但有些動作，每一次，你都會像高鐵停站一樣，在固定的地方，用同樣的動作，留下一樣的痕跡。”
“但你說21次——書房窗框上的劃痕，有34條。”
“所以我說你書房窗框上的劃痕，是第一批循環劃痕。”關晴喝了一口涼水：“有一些動作，從你第一次醒來就開始出現了，那時候留下來的劃痕就是第一批循環動作留下來的。有一些動作是在幾次甚至是十幾次蘇醒後才出現的，那就是第二批，或者是第三批的循環動作。不過……”
關晴停頓了一下：“……到現在為止，所有出現過的循環動作，都沒有消失。我可以告訴你，這一次是你的第34次從夢境蘇醒，我記錄到的循環動作，已經有9個——站在小餐廳窗戶邊往外看，其實是第5個循環動作。有些動作會留下痕跡，有些不會。”
“書房窗框，小餐廳的椅子，還有這一扇窗戶，隻有三處，你剛才說——這是第五個循環動作？”
“當你發現書房窗框的劃痕時，每一次都會認真地數出來，而且會告訴我，那裏劃痕的數目，這是第二個循環動作。”
“嗯……”莫阮想了想，這一次她確實是蹲下來數出了34條劃痕。“然後呢？”
“然後……你每次都不記得在餐廳遇上的人。”
“……這隻是短暫性失憶造成的吧？”
“不會，因為在其他地方碰上那些人，你能夠叫出他們的名字。”關晴直起腰：“隻有在你醒過來後第一次來到餐廳，你才會這樣——每一次都是，無論多少人，你一個人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莫阮陷入了沉默。
看著莫阮呆愣的樣子，關晴輕輕鬆了一口氣。
隻要莫阮現在想不起那些顏色排列，就一切都好。那些循環動作……就這樣吧。
關晴正走神著，莫阮卻忽然站起身來。
“五個動作已經出現了，那就還剩四個。”她輕聲呢喃：“我自己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