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同樣的痕跡
莫阮呆在自己的書房裏麵。
她坐在一張木製椅子上，後背墊著一個柔軟的靠枕。而她的麵前，是一張材質和椅子一樣的長桌子。桌子表麵被打了一層臘，顯得光滑。
她的麵前正攤開一本冊子，那冊子邊緣已經泛黃，裏麵每一頁都被手寫的內容充滿了，她正在緩慢翻動書冊，目光落在那攤開的書頁上。看上去她正在認真閱讀，但實際上，她什麽都沒有看進去。
她機械地隔一段時間就往後翻過一頁，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桌麵上的書冊，她閱讀的姿勢也基本未變。
莫阮看著上麵的文字，書冊上的部分文字已經暈開了，看上去像是被鋼筆一筆一劃寫上去的，而墨水暈開的原因，也是因為這書冊沾了水。
基本每一頁書冊，都殘留著曾經被水浸潤的痕跡。因此這書頁現在摸起來有些發脆，仿佛可以一手捏碎。
莫阮已經翻動書頁到中間的位置了，雖然她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但從旁人看來，她確實正在認真地看著自己手上的冊子。
正如此刻站在門外的關晴，她就以為莫阮正在看小冊子的內容。
她很多次都想要走進去告訴她，這一本小冊子，記錄的隻是很多小事情。
因為那是莫阮的日記，而且很久之前，關晴已經看過這一本小冊子，上麵的內容確實隻是很普通的小事情，仿佛流水賬一樣。
這一本冊子之所以看上去被水浸濕過，那是因為以前的莫阮，曾經抱著它走到室外，而那時候，外麵正傾盆大雨。
那已經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關晴站在門口，她心中默默想著——也許，可能是……在第12次記憶覆蓋後發生的事情？
——還是說第15次記憶覆蓋失效後的事情呢？
不記得了，有很多事情總會慢慢從自己的腦海消失。而且，關晴從來不留下以往的記憶覆蓋的記錄。
關晴輕輕歎了口氣，她正想要邁步走進去，也就在這一瞬間，她手上的手環震動了一下。
她心中一驚，腳步停在原地，她抬起手腕，那手環中間，是一小塊長方形的小屏幕，此時，屏幕中出現了一小段文字。
關晴臉色稍微變了變，她最後隻是看了一眼書房內的莫阮，隨即轉身離開。
至始至終，莫阮都不曾抬起頭來。
她沉浸在自己麵前的小冊子裏，當然，她隻是看似沉浸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莫阮這才抬起頭來，她的脖子已經酸痛，她努力讓自己放鬆一下，隨後將那自己模糊的書冊合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抽出這一本小冊子，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在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的時候，還將整本冊子都翻了一遍。
她解釋不了自己的行為。因此，她很快地放棄了追尋答案的想法。
她是知道關晴一直站在門外的，她甚至也能大致猜到關晴可能會和自己說些什麽。但此時此刻，她什麽都不想聽。
莫阮將書冊放回自己身後的書架上，她正想要轉身離開。正在此時，她眼睛餘光掃到了一處地方。
那是書架上的一處位置，就在剛才她放下小冊子的旁邊。莫阮移動過去，伸出手去，將那一格架子上的一本書抽了出來。
那本書並不比在場的其他書更加精致或者更加厚實，它隻是一本普通的書，而且書籍封麵已經有些殘破，封麵是棕色的牛皮紙材質，邊緣卷起，略微有些起毛。但這並不影響封麵上的幾個金色大字，那金色勾勒出來的文字是——
“夢境實事記”
這是什麽？
莫阮手指拂過封麵邊緣那已經殘破不堪的位置，這書本之所以是這樣子，除了已經經曆了比較漫長的時間之外，應該還有經常性被人翻動的原因。
莫阮將這一本書籍翻開，裏麵發黃的紙張是空白的，沒有任何內容。
但這些發黃的書頁明顯的並不服帖，不像是不曾被使用過的模樣。部分書頁雖然已經攤平，但還能夠看得出曾經因為折疊而產生的折痕。
這裏上麵應該有內容，或者說——是曾經有內容。
莫阮咬了咬牙，她手指捏著一張紙，慢慢地將那一張紙拉起來，她迎著天花板上的燈光來看這一張紙。
紙質半透明，上麵沒有什麽可能的痕跡。
她覺得有些疑惑，但並不打算在這一本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的書籍上耗費太多的時間，她將書本合上，放回了書架上。
她走到窗邊，窗簾之外的落地窗，剛好將這棟建築後麵的大片綠色草地框起來，如果從遠一點的位置看的話，這落地窗就像是一幅翠綠的油畫。
莫阮將窗簾全部拉開，她站在落地窗前。暴雨的天氣早已經過去了，現在天邊散出金色的太陽光澤，給地麵上的大片草地蓋上了一層金色紗布。
這個地方環境也是真的好——因為四麵都是一望無際的大片綠色草地。當然，這大概也是因為，實驗室並不適合在城市當中存在。
莫阮對實驗室坐落的地點向來毫不在意，但此時此刻，她忽然覺得，能夠透過窗戶看到這大片的綠色，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感覺自己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點，她身體幾乎是趴在了窗戶上，她哈出的熱氣落在玻璃山，模糊了一大片。她不自覺地踩上了落地窗下方的窗框位置，但大概是因為她穿著拖鞋，鞋底比較滑，她踩不住那木質的窗框。
她稍微往後退了兩三步，窗戶上的水汽很快便消失了，她低下頭，但就在這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地上的什麽東西。
她蹲下來，看見，在那剛才被她踩過的地方上，除了一個比較明顯的鞋印之外，還有許多深淺不一的劃痕。
莫阮心中一動，一陣奇怪的感覺從她心底升起。
她擦去剛才的鞋印，此刻她終於看到，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劃痕，不僅僅是深淺不一的問題，那上麵的劃痕，有一些看上去已經是很長時間之前劃上去的，有一些看上去相對比較新鮮。
莫阮將自己的拖鞋脫下來，這一款拖鞋的鞋頭是比較尖的形狀，雖然頂部也有圓角處理，但大約是因為鞋底偏硬的原因，那圓角也比較堅硬，像她剛才那樣踩著窗框卻又不小心滑下來的情況，那鞋頭極有可能可以在窗框上留下一道痕跡。
她沉默著看著窗框上的痕跡，莫阮忽然意識到，這些痕跡，就像是……有一個人，在不同時間，用同樣的方式，在同一個地方留下來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