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孤獨的人
莫阮曾經有過一段真正快樂的時間。
她的大腦很活躍,記憶很強大,別人不可能達到的過目不忘,在她這裏其實就是小事一樁。隻是她的思維活動時,需要耗費的身體能量是普通人的好幾倍,尤其在她記憶隻增不減的時候,她需要消耗的能量也就越來越多,漸漸的,過多的能量消耗就會成為她的負擔。
但她沒有辦法避免,因為她過目不忘,而且,她的大腦可以儲存很多信息,在她的大腦疲憊之前,她的記憶儲存過程都會長久地持續下去。
然後,過多的能量消耗將會讓她的營養吸收能量漸漸跟不上,然後,她的身體將會被拖累。
最終,她的生命會很短。
而為了使得這種情況不出現,當初的實驗室通過多次催眠讓莫阮大腦形成了一個慣性——也就是當特定顏色在莫阮麵前出現時,她將能夠從自己的大腦裏麵提取出某些信息。
多次的催眠讓她成為了一個完美的信息儲存器,而且,因為她大腦裏麵的記憶被“控製”住了,因此,她徹底成為了一個很好的“工具”,一個比計算器還要更加好的儲存器。
無論多麽精密的電腦,多麽複雜的防火牆,都有可能被人破譯,而人的思想,是私密的,保險的,而且隻要本人不打算透露,她的思想就不會被別人得知。
除了催眠。因此,為了防止有人能夠找到機會對莫阮催眠,她一直被困在一個地方。
她永遠都是孤獨的。而她也正是在那個孤獨的時候,慢慢地分出了其他的人格。
記憶刪除夢境裏麵的她是人格分裂患者,但其實,本來的她也是如此,她在夢境當中,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忘記這件事情。而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似乎有些控製不了自己了。
她維持這樣的狀態很久了,而且,她似乎可以自如地保持這樣的狀態很久,因為在這樣的狀態之下,她可以感覺到有人陪伴,而且,她會感覺能夠支撐下去。
她怎麽就會忽略呢?那一個所謂的“時零的房間”,分明就不像是一個有人居住的房間。落地窗戶上貼著的貼紙已經褪色,卻沒有人更換,而貼在玻璃上的那一雙奇怪的眼睛,更像是表示這一個房間裏麵有生命存在的證明。
非常奇怪。但這裏的人都知道莫阮的情況,他們都……選擇將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
這和惡意無關,莫阮已經是現在的記憶刪除實驗的負責人,這些人之所以選擇盡量維持她印象當中的假象,也不過隻是想要維持她這一個人的“正常”而已。
莫阮的正常,就是這裏的人的追求。她是最好的實驗體,也是最好的負責人。
因為她,相對來說,並不怎麽在意自己的生命。
莫阮經常會陷入自己的世界裏麵,她已經不止一次自己呆在房間裏麵很久,隻是在別人看來,她隻是在發呆。而在她的記憶裏麵,她是在和她的同伴商量事情。
“可是我……”
莫阮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她的內心慌張無比,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些什麽,但她隻是想要說些什麽,因為這樣,可以讓她旁邊的人聽得到他的聲音。
“我其實,其實——”莫阮心髒跳動得厲害,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到了一陣慌張到了極點的感覺,她咬了咬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自己身邊的人。
但是——
她抓空了。
就在此時,莫阮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沉下去了。就像是……沉到了一片漆黑的深海。
怎麽辦?怎麽辦?她反應過來了,她也想起來了。
她什麽都想起來了。但是她……也開始恐慌了。
在很久之前,在她還不能分出新的人格陪伴她自己的時候,在她孤獨一人的時候,她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恐慌的感覺,這種孤獨和恐慌的感覺讓她終身難忘,而且,如果有機會改變,她非常確定自己再也不想要經曆多一次。
那種感覺……很恐怖。
但現在,她又一次感應到了這樣的感覺,那就像是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不請自來。
莫阮伸出的手定在了空氣當中,她的手保持著握拳的狀態,原本,她應該可以抓住些什麽東西的。
但現在,她什麽都沒有抓到。她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莫阮沒有回頭,也沒有再開口,甚至……沒有喊出裴任的名字。
沒有意義了,即使她再喊他的名字,其實也沒有意義了。
無所謂了,算了吧。
莫阮心中這樣想著,她保持著伸出手去的姿勢很久,大約是她終於要堅持不住了,這才將手放下來。
她的手臂感覺麻麻的,好像通電了一樣,她手臂自然垂下來之後,她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最後,她似乎是真的已經堅持不住了,這才終於緩慢地轉過頭去。
她看到的,是一片荒涼的地麵。
風吹過地麵的青草,偶爾能夠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音。在草地盡頭,就是一片覆蓋著一層淺沙的荒漠化地表。風吹起表麵的細沙,形成了一層有些虛幻的“幕布”,就享受為遠方披上了一層鬥篷。
無論眼前的景象如何,是否有任何變化,現在的莫阮都沒有怎麽去在意。準確點來說,她根本就不打算去管這些東西。
管他呢。
她身體慢慢動起來,她在原地轉了一圈,她的動作很慢,有些生硬。其實這都是因為她的內心依舊無法接受這件事情。她的目光繞著自己身邊一圈,回到了原位。
風還在吹。
“裴任……”
她下意識地開口互換,仿佛這樣子還有人能夠回答她。她眯起眼睛,眺望遠方,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感覺,天邊的一點兒炫光還是很好看的。
她嚐試將自己的注意力分散開來,不過效果不怎麽好。
沒有人應答她。因為此刻,她站在大片的平地上,孤獨地站立著。而且,從第二個人的角度來看,從她離開建築到這裏,由始至終,她都隻有一個人而已。
都是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