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夜
最終，莫阮在書房裏麵呆了一個晚上，她看著晚霞消失，看著天邊成為深藍，最後變成一片黑色。
天空染上一點點白色星光，滿天全是好看的星點，就像是置身宇宙。書房裏麵的燈被莫阮調暗，她站在落地窗邊，心情慢慢冷卻下來。
每一次她清醒，她都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讓自己重新冷靜，重新適應這裏的生活。而她所需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因此，她有時候為了省時間，幹脆清醒過來之後又重新進入記憶刪除夢境裏麵。
但這樣頻繁的進入空間，也為她帶來了非常不好的後遺症，那就是——會讓她陷入更加明顯的恍惚當中。
她會越來越分裂，而且，按照她現在這樣瘋狂的身份分離設置，恐怕不超過三次記憶刪除，她就會真的成為一個人格分裂症患者。
莫阮非常清楚這一點，而剛才的女人也同樣清楚，隻是她們誰都知道，其實沒有人可以說服得了她。
她是為了刪除記憶才活到現在的，也是因為刪除記憶才會選擇接受這一個實驗的。
一切都是因為她想要刪除記憶。
她就是為了這個，現在才依舊能夠站在這個地方。也是因為這一個目的，她才能成為那一個最積極接受實驗任務，最為熱情的實驗者。當她還隻是一個小白鼠一樣的實驗者時，“莫阮”這一個名字，已經傳遍了這片實驗空間。沒有一個人不知道莫阮的大名，也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一個對實驗無比熱情，一心“求死”的實驗者。
直到她成為實驗人員，成為負責人，她曾經的事跡仍然能夠在人們口中傳遞。她能夠以二十來歲的年齡走上負責人這一個位置，也是得益於她的這些“資曆”。
在實驗室裏麵，從來就不是以年齡來定位地位，如果沒有經曆，就是新人一個。
每一個人都覺得她瘋狂，大約是因為從來沒有人真正地理解過她。
就連剛才的女人，也隻是一知半解。不是本人的話，沒有人可以知道，那些顏色掩蓋之下的大量記憶，是如何壓迫莫阮的大腦，又是如何讓她夜夜無法入眠的。
她今晚依舊沒有睡覺，她知道自己睡不著，也就不去做這樣無謂的嚐試了。她隻是呆在能夠讓她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書房裏麵，看著外麵漆黑的天空。
天上晴朗無雲，因此星辰都能看得到，隻是今晚的月亮不知道去哪裏了，天上並沒有一輪明月存在的痕跡。
她站在落地窗前，久久不覺得疲憊，她對於是現在的樣子還算是比較滿意，當然，她其實也不知道，怎樣的狀態，才能夠讓她真正地滿意。
隻是，能有片刻的平靜，已經非常不錯了。她很知足。
後半夜的時候，天空似乎是劃過了一點兒流星，當然也有可能隻是某些夜色當中的飛行器，她隻能看到一條被拖著出來的長長的光條，此外，她已經什麽都沒有看見了。
很快，她看到了更多的光條，就像是好幾個流星掃過一樣。莫阮集中精神，讓自己一直看著麵前的那些光條。
天上的光線越來越多。
她心中一動，慢慢地，她似乎是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這似乎應該是，流星雨啊。
莫阮瞪大了眼睛，此刻已經是淩晨四點鍾，她有些詫異地看向窗外的天空，她沒有看錯的，外麵的天空上，確實就是飄著白色的一條條“尾巴”，就像是彗星後端的尾巴一樣。隻是此刻天上的光條更短，更細，出現的時間更短而已。
越來越多的光線從黑色的天空劃過。莫阮感覺自己似乎是置身什麽奇怪的空間一樣，她看著窗外的流星，不知不覺地，她自己也已經放鬆下來了。
就連自己是什麽時候放鬆下來的，她也不知道了，但莫阮最後能夠知道的是，自己對這一天晚上的觀賞流星的情況非常滿意，也非常開心。
沒有同伴可以陪伴她，但至少，在她清醒過來，一夜無眠的這個晚上，還有流星可以陪她。
流星雨持續了恐怕有大半個小時，而且快要結束時，流星雨似乎是提前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在莫阮還在發呆的時候，天上的流星雨已經慢慢收斂起它的光芒，慢慢地成為了類似於背景牆一樣的微弱亮度。
莫阮看著最後一條流星劃過天邊，隨後星空變回了一片漆黑，就連天上的星點都少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隱身”了。
這一場流星雨來得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莫阮有些意猶未盡地看著窗外，但流星雨已經徹底過去了，現在，她終於看不到任何長著尾巴的星點了。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因為她感覺，自己現在也已經冷靜下來了。
她從窗邊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書桌麵前。桌子上還放著她下午翻動過的檔案，正常接受實驗的所有實驗體，他們的檔案都應該保存在鎖上的房間裏麵。但因為她自己的檔案特殊，因此一直被存放在她的書房裏麵。
她翻開自己的檔案，她看見了證件照上的那一個女人，這一張臉，她在鏡子裏麵已經看到過許多次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每一次這樣看著自己的模樣，她總能看出一點兒奇怪的信息在其中。
仿佛，這一張臉，每一次都會產生一點兒變化。但具體是哪裏有了變化，她也說不上來。
明明麵容一樣，但感覺就是不一樣了。
說不定……她正在從莫阮，轉變成另外一個人？
這樣的想法讓她忽然間毛骨悚然。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會人格分裂是一回事，但自己真的發現自己正處於人格分裂的路上甚至已經快要走到終點時，那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莫阮刻意讓自己深呼吸了好幾口，她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她的些微努力總算讓她能夠比剛才要好一點兒，但這“一點兒”，已經足夠讓她重新冷靜下來。
似乎是……好了很多了。
莫阮度過了在這書房裏麵日出前的最後兩個小時，她感覺，在一定程度上，她似乎已經暫時將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