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呼喚

  23號的下午，莫如笙獨自登上了飛機，按照正常時間來算，她回到那個地方，應該是晚上七八點的時候。


  天色迅速地暗了下來，果然，在飛機落地的時候，已經是完全黑暗的樣子了。莫如生坐在窗邊，在飛機降落的時候，她能夠看到機場一邊亮起白色燈光的候機樓。


  晚上八點。


  此時的莫如笙獨自一人下了飛機，不過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孤單，事實上，在她離開這個地方之後，她似乎再也不需要過以前那種生活，然而有些東西，或者自己真的不能夠忘記，隻是回到這個小城市而已，莫如笙已經自動想起了很多她一直想要忘記的東西。


  那個小小的出租房間，那些窘迫的生活。


  她呼出一口氣，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或者隻是單純想要深呼吸一口，也或許是為自己不再需要過那樣的生活而慶幸，也或者——還有另外的情況。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自己好像心神不寧的樣子。


  那個今天早上自己還呆在那裏酒店的城市，B市，和眼前的小城市其實完全不一樣。莫如笙心想，難道是因為自己不舍得離開那樣繁榮的城市？


  真是是這個原因，導致自己心神不寧的嗎？


  此時的她無法記得一些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情，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並不想要離開B市，雖然那裏是一座大城市，但是那隻是她簽售所在的城市的其中之一而已，她對那裏，應該是沒有什麽感情的。


  但是——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那股不安是為了什麽？

  好像，就好像心裏有一個聲音，想要讓她回去B市一樣，她在B市待了很久，大約有半個月，算起來確實和自己莫名其妙想起“裴任”這兩個字的時間相符，她心中忽然間一愣——難道說，B市，和這兩個字有關？


  莫如笙收起了心思，她覺得，無論自己想些什麽，都應該先去自己訂好的酒店啊。


  她攔了一輛出租車，酒店距離機場不遠，當然也並不在城市的中心，莫如笙有些疲憊，到達酒店之後，她甚至沒有什麽心思想要吃些東西，隻是簡單地洗了洗臉，就已經想要躺在床上睡覺了。


  她沒有關燈，在哪裏睡覺，她都需要留著一盞燈。


  其實自己不怕黑，莫如笙覺得有些奇怪，她盯著天花板柔和的淡黃色燈光發呆，她想起來以前的事情，因為以前居住的老舊房子樓梯間沒有什麽燈，而她需要很早起來洗漱然後出門搭乘首班公交車，不然她會錯過早讀——這對於一個助教來說，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而她那時候，在每天天色還不曾亮起來的時候，抹黑下著樓梯，其實也不怕黑。


  房子……其實那個房子，也不在了啊。


  莫如笙思緒飄得有些遠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她感覺自己忘不掉的記憶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來自於那個舊房子的回憶，她覺得，雖然老房子已經拆了，但是，她也可以——回去看看。


  要不——就明天？


  莫如笙覺得這個想法不錯，她的心中意外地生出了一份讚同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自己身體裏麵還藏著一個人，她喜歡想東西的時候自己默念一遍，然後問自己一句——好嗎？

  然後，她的心裏，會告訴她，究竟好，還是不好。


  有些神奇，而且這感覺她解釋不清楚。有時候她覺得其實就是自己在思考而已，但是有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好像在和一個“別人”在聊天。


  莫如笙不是一個一定需要去理解清楚這些事情的人，尤其是她沒有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因此此時她的心思，更多的，還是放在自己心中忽然出現的那兩個字上。


  裴任。


  她躺在了床上，將床頭燈關閉，隻留下天花板的一盞燈，她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明天醒來，自己會不再想起那兩個字。


  不過，她的這一份祈禱恐怕要失效了，因為這個名字，已經在她完全忘記的時光當中，利用反複的訓練，牢牢地將這個名字印刻在她的潛意識深處，就算是她忘記了一切，隻要她的潛意識還在，那麽，這個名字，就還在。


  永遠的，如影隨形。
……

  而此時，23號晚上11：00，B市。


  裴任也回到了自己的酒店對麵，他住的不是莫如笙住的那一家。在半個月前開始，他總覺得自己應該要來B市一趟，但是當他來了之後，卻又不覺得自己應該要去看些什麽。此時的裴任，是一個到處走動的攝影師，本來這樣的大城市不適合他拍照，不過他還是鬼使神差來到了這裏，並且，在過去的半個多月中，多次無意識地路過那所大酒店。


  上麵第八層的某一個房間內，住著莫如笙。可惜裴任不知道。


  而且，他也還不曾想起什麽東西。


  不過自從今天下午開始，裴任莫名地感覺到自己內心的一陣不安，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離自己而去，但是他認真想下來，卻又沒有任何值的懷疑的地方，而在今天晚上的時候，他再一次路過酒店的時候，他第一次生出了一份疑惑——


  “我為什麽要來這裏逛街？”


  這個問題自然沒有人可以回答他，裴任快速地通過了酒店所在的大馬路人行道，走到了自己的酒店那一邊。


  想不通，很多事情都想不通，裴任對自己以前的工作和經曆感覺到很模糊，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隻不過，他的腦海當中，避免不了地，也正在反複回蕩一個名字——


  如笙。


  夜幕降臨，臨近半夜的兩座城市，雖然規模不一樣，但是似乎都擁有著不夜城的雛形。而包括當事人在內，都沒有人知道，在今晚的某一個時刻之內，有兩個相隔遙遠距離的年輕人，正在無意識地多次默念一個對於他們來說都非常陌生的名字。兩個人，就這樣隔著無數的距離，各自呼喚對方的名字，並且，在一無所知的時候，安詳地渡過了又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