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再見時零（上）
莫如笙沒有辦法入睡，盡管此時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她已經無數次打開自己的手機屏幕看時間，但是，她依舊毫無睡意。
明婷均勻的呼吸聲音在後麵傳來，女生睡覺的時候非常安靜，而且明婷喜歡側著身子微微蜷縮著身體睡覺，看起來像隻小貓。
“你今年多少歲了？”就在昨晚莫如笙說完那句話之後，明婷足足愣了兩三分鍾，莫如笙看著她慢慢地從櫃子旁邊站了起來，睡衣擋住了她瘦弱的身體，明婷的頭發看起來很多，而且很直，此時她因為營養不良的一張臉幾乎被長發擋住一半。她看了莫如笙很久，隨後問到。
“2……20”莫如笙回答。
“真奇怪.……”這三個字仿佛變成了明婷的口頭禪，她不斷地重複著。
明婷竟然笑了起來，這個女生對待莫如笙等人給她描述的危險局麵的態度似乎有些不一樣，她沒有應該出現的恐慌和不安，有的，反而是一種欣慰和好奇。仿佛她天生如此。
“真奇怪。”她又重複了一遍：“我覺得我好像相信你了。”
“什麽？”
“直覺.……我從21歲開始做院長，到24歲被關起來，我今年，已經是26歲。”明婷開始說起了自己的年齡：“五年，五年時間，我見過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很多沉迷病症之內不能自拔的病人，很多無法辨認真偽的病人，但是我始終覺得，我的這種直覺，應該也是一種病。”
“我的直覺很準，這令我覺得有些恐怖.……就是說，我可能可以預知一點點的未來，雖然可能隻是一個概念，或者是未來幾秒鍾的時間的發展，但是我覺得，這怎麽說，也是一種不正常的情況。”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直覺，沒有錯過。”
明婷微微向前走了兩步，她稍微靠近了一點兒莫如笙，仿佛是想要將莫如笙看進她的眼裏：“我的直覺告訴我，你說的是真的。”
“你……真的相信？”莫如笙心髒正在狂烈地跳動，仿佛要從中跳出來一樣。
“當然。”明婷笑了笑，歪著頭想想：“我相信我的直覺，而且我覺得，我從第一眼看見你，就對你沒有什麽陌生感。我覺得，就算人可能會受到很多欺騙，被許多東西蒙蔽自己的雙眼，但是我覺得，一些本能，是沒有辦法掩蓋的，它們就像潛意識。”
明婷溫和地笑了笑，她將床單鋪好：“我覺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早點睡吧，如笙。”
……
26號清晨七點。
莫如笙感覺自己好像被誰推了推，她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明婷的一張瓜子臉。
“起床了，七點了——今天要有事情要做呢。”
莫如笙感覺自己的頭部有點重，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這應該是自己在將近淩晨六點才睡著的原因。不過此時的她，隻是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五分鍾，便已經完全清醒了。
莫如笙去衛生間洗了個臉，她從房間走了出去，此時外麵的兩個人也已經起床了。
“你們確定要去嗎？”阿鬆似乎是剛從樓下上來，他手上拎著早餐，莫如笙聞到了豆漿的香味，她有些驚喜地發現，自己感覺到了餓。
“我倒是不想去。”裴任笑了笑。
莫如笙喝了一口豆漿，暖暖甜甜的感覺讓她身體感覺舒服不少，她心中閃過了一份猶豫，她已經快要說出不去了這三個字了，但是她卻遲遲不能說出口。不知道為什麽，莫如笙總是有一種感覺，她覺得，她必須要去——如果不去，她會後悔的。
——直覺。
莫如笙心想，難道我也和明婷一樣嗎？
她輕輕說到：“其實我可以自己去。”
“不可以。”裴任果斷地否決了莫如笙的話：“如果真的要去的話，隻能我陪你去。”
莫如笙早就想到了這個回答，不，應該說她預感到了。
真奇怪。她也想這樣說。
原來口頭禪也會被傳染的嗎？
吃完了早餐，莫如笙慢吞吞地穿上了大衣，此時她穿上的大衣已經換了一件，這是明婷的大衣，大概是因為這是兩年前的大衣，因此身材也是偏瘦的莫如笙穿得下，大衣似乎十分溫暖，莫如笙看了看裴任。
走吧。
她看到對方的眼神當中傳達出了這樣的意思，明婷和阿鬆留在了房子裏麵。莫如笙不知道經過了昨晚的問話，明婷是不是會和阿鬆還會有一段談話。但是這些，都不是她應該知道的。
“我們打車過去吧。”裴任看了看手機上的地圖：“我猜可能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監獄和療養院，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是一樣的，畢竟都是將人困在裏麵的建築，監獄的位置同樣是在郊區的位置，這自然也是正常的。而明婷的這套房子，雖然麵積不算很大，但是也是位於市中心的，因此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真的不算是太過離譜。
“要再睡一下嗎？”裴任和莫如笙都坐在後座，他這樣問到。
莫如笙點點頭，好像是很自然的那樣，她便靠在了裴任的肩膀上，不知道是因為早餐的原因，還是因為她沒睡好，反正此時的莫如笙，還真的感覺到了困意。
裴任很配合地調整著自己的姿勢，他想讓莫如笙睡得舒服一點。
“從這裏過去，應該是一個半小時就可以了吧？”
“不塞車是可以的。放心好了，監獄附近不會塞車的。”
“哦，那就好。”
“.……”
裴任和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莫如笙在這談話聲音中睡著了，不知道是不是出租車有些顛簸，她感覺自己好像浮在水麵一樣，漂漂浮浮的感覺令莫如笙下意識地感覺到害怕，水可以說是一切事情的源頭，那些淹沒自己的湖水，就像是死神的化身。
“笙笙.……笙笙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唉，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想想以後怎麽辦算了！”
“我不會拋下她的！”
“現在你決定得了嗎？那些人.……”
“不！笙笙是我的女兒！他們憑什麽！”
“你付得起醫藥費嗎？攤上這麽個小孩，你有什麽好堅持的，現在人家好歹是醫藥費全免，送她過去一了百了！”
“不可以……”
“又不是生離死別，你這樣有意思嗎？”
“.……”
一大片的爭吵聲音，在虛空當中不斷的回響著，那些聲音就像是環繞聲音一樣在各個位置傳出，黑暗當中，有一張小小的病床，那上麵，躺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麵色蒼白，呼吸微弱，而且，小女孩那瘦弱的四肢，竟然被白布綁在了床欄上。
莫如笙好像看到了這一切，但是她好像又隻看到了一張孤零零的床和無邊的黑暗。
“如笙，醒醒！”
莫如笙感覺自己好像被誰在耳邊叫著，她麵前虛空中的小床就這樣忽然間往遠處飄去，迅速地離開了她的視線，不一會兒，莫如笙似乎感覺到了一點兒實體的感覺，她嚐試著睜開眼睛，就在此時，眼中的一片黑暗，剛好就在當中裂開了一條縫，不一會兒，無數光線從縫隙中泄露出來，充滿了莫如笙的整個視野，她茫然地看了看，此時她還坐在出租車內。
就在她睜開眼的瞬間，那些在耳邊嘈雜的聲音全部如同潮水般退去，換成了路邊車輛行駛的聲音。
在聲音退去的時候，就連那些曾經真實的夢境，也都全部散去，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蹤跡。
莫如笙徹底清醒過來，她看見，就在出租車的擋風玻璃之外，一座巨大的建築正在路盡頭的拐角位置，在高大的樹木背後露出了它的一點兒影子。
監獄。
莫如笙有些疑惑，她在想，剛才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夢？
可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到了！”司機將車停在了路邊：“前麵拐個彎就是了，我就在這停吧。”
“可以，謝謝師傅。”裴任給了錢，從一邊打開了車門。
莫如笙還沉浸在剛才被自己遺忘的夢，不過裴任已經下車了，盡管她心中存有了一些疑惑，但是她還是先開了車門，從車上走了下來。
夢境，本來就是容易被遺忘的。
莫如笙這樣想著，目光放在了路盡頭的那棟建築上，從投射下來的影子可以看出，那建築比她現在所能看到的一角，要大得多。
“我們走吧。”裴任說到，他看到莫如笙稍微抿了抿嘴唇，隨後，他看見女生輕輕地點了點頭。
莫如笙跟著裴任往前走，他們是作為朋友的身份來探望時零的，裴任似乎對應該要做的程序還算熟悉，不一會兒，他就從旁邊的房間走了出來，對著莫如笙點了點頭：“我們可以進去了。”
莫如笙和裴任走過一條長長的，灰色顏色的走廊，走廊上是很多玻璃隔板，在最裏麵的隔板位置，莫如笙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她看見玻璃之內的小牢房門口被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隨後，小牢房的門口又被關閉了。
是時零。
莫如笙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忽然間被一隻大手抓了起來，她沒有辦法去抑製住自己猛烈跳動的心髒，時零似乎也有些驚訝，他懶洋洋地拉開玻璃隔板之內的椅子，也坐了下來。
他左手伸出，將隔板旁邊的一個座機電話聽筒拿了起來。
莫如笙將隔板外桌子上的另一個聽筒也拿了起來。
她的手在輕微顫抖，就在聽筒放在自己耳邊的時候，她看見隔板裏麵的時零嘴唇動了動，然後，她就聽到了時零的聲音——
“你好啊，莫明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