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沉河

  檢查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莫如笙在辦公室內等待著，或許是精神科本來就是人少的地方，因此她坐在辦公室內，似乎也沒有什麽人去反對。她的手臂已經恢複了知覺，雖然自己的手上重重疊疊地包裹著白色的紗布，莫如笙依舊能夠感受到些微從紗布下傳來的刺痛感。


  早上九點的時候，莫如笙拿到了她最新的精神科檢查報告。


  “你很正常。”女醫生這樣說到：“你確實已經痊愈了。”


  莫如笙默默無言，對於她來說，證明自己沒有病也不會讓自己感覺到有多開心，而反過來，萬一自己還真的沒有痊愈，那麽莫如笙恐怕也不會過於沮喪。


  莫如笙低下頭去——既然自己已經痊愈了，那為什麽自己身體裏麵還有追蹤器，而且，根據剛才醫生的解釋，這追蹤器還是一次性的，隻能使用三個月，不可能是很久之前就已經放進去自己的身體之內的。


  三個月……但是，自己從鏡子背後找出來的紙張，顏色已經開始泛黃，不是普通的幾個月可以概括的。


  莫明笙留下紙張的時間，比自己植入追蹤器的時間，要早很多很多。


  但是，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經察覺到自己被監視，那麽，當初的自己，又是被怎樣的方法監視著的呢？


  監視……

  而就在這個瞬間，莫如笙心中一愣，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靈機一閃，她看見當初帶著自己來精神科的那個醫生，那醫生此時還坐在辦公室內，沒有離開。


  “我想問一下。”莫如笙忽然開口，她的聲音令那邊正在交談的醫生們轉過頭來，她的目光直接鎖定了那帶著自己來的醫生：“我想請問你，你是怎麽知道——這東西的。”


  莫如笙從褲袋當中將追蹤器拿了出來。


  “.……”那醫生有一瞬間的愣住，他有些意外自己會被問這樣的一個問題，不過他的神情在他看到莫如笙的行李之後似乎很快就變成了恍然大悟的樣子。


  “因為你是剛剛來到S市，所以不知道很正常.……”那醫生笑了笑：“我不是這所醫院的醫生，我在這裏，隻是偶爾過來幫忙。”


  莫如笙看著這個醫生，他身上有種令她無形間覺得冷漠的氣場，莫如笙聽到他這樣說到：“我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麽很正常……其實我是一名實習法醫。”


  “.……”


  醫生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卡片，遞給了莫如笙：“剛好你碰到了我，我就給你一個小小的建議吧——你應該要報警。”


  “為什麽？”


  醫生瞥了一眼莫如笙手上的追蹤器：“這種追蹤器，比很多追蹤器都要精細，而且又是一次性的，造價還不低，所以多數使用的都不是正常的場合，這樣的追蹤器，我在以前的案件見過。”


  案件？莫如笙敏銳地抓住了詞眼，她看了看醫生遞給她的卡片。那是醫生自己的名片，上麵明確寫著的，是“S市警察局總部實習法醫。”


  “.……”莫如笙看著那張卡片，心中思緒萬千，她在自己的意識世界當中和醫生警察打交道，而現在的場景，又會是多麽相似。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來，她打了一個冷顫。


  而幾乎是瞬間，莫如笙已經下了決定。


  “不……不用了。”


  醫生有些意外地看著她：“真的？”


  莫如笙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她的手臂不能用力，她隻能依舊用另外的手拉著自己的行李，精神科的辦公室醫生並不多，莫如笙朝著那遞給自己卡片的醫生道了謝，直接往門口走去。


  醫生看著莫如笙離開，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他回想起剛才自己看到的那個追蹤器，他無比確定，那就是自己曾經看到過的追蹤器，而那一次，他是從一名毒販的屍體上拿下來的。


  莫如笙已經走過了外麵的走廊，醫生想了想，最終還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我要跟你說件事……對，我覺得應該不簡單的.……”


  ————————————————————


  莫如笙從第一醫院出來，她重新叫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機場。


  買房子所得的20萬加上莫如笙在自己家裏找到的一些積蓄，足夠她無需工作地好好生活至少一年，她從機場直接又買了一張機票，這一次的機票，確實是去X市的。


  機場上的航班信息頂部有一串字，莫如笙清晰地看見了——


  2025年12月30日11：05

  還有兩天，就是元旦了。


  莫如笙呆呆地在機場等待了好幾個小時，她將自己剛剛完成手術的手臂用大衣袖子完美地擋住了，她褲子的袋子裏麵，依舊裝著那個從她身體裏麵取出來的追蹤器。


  “請航班號為……的乘客去往13號檢票口進行檢票，謝謝合作。”


  莫如笙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這個提示的聲音將她吵醒，莫如笙抬頭看了看信息板——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她要去檢票了。


  將近一天沒有吃東西的她感覺不到餓，她好像失去了一些感官刺激，莫如笙疲倦地拉著沒有打開過的行李箱上了飛機，她要去往X市，那個她本來的目的地。
……

  莫如笙在晚上11點的時候抵達X市，這也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城市，她這一次沒有再打算去醫院，她在機場附近找了一個小酒店。


  莫如笙在房間內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她艱難地脫下了自己的大衣，她從箱子當中取出一件黑色的長風衣，自己換了上去，同時，她將風衣上的帽子也蓋上了。


  莫如笙獨自一人跨越了兩座城市，這是她在自己的記憶中的頭一次，然而她做得非常行雲流水，她不僅沒有了基本的感覺，而且，她似乎也忘記了孤單的感覺。


  她放下行李，再度離開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這是2025年的最後一天，X市的夜市還是燈火通明，她找到了一間旅行用品店，快速地選擇了一個新的行李箱。


  她推著行李箱直接回到了酒店，仿佛她出去完全就是為了買個行李箱。


  莫如笙將自己的所有行李全部放在了新的箱子裏麵，她將自己今天的大衣重新換上，然後將剛才穿出去的黑色風衣放在了已經清空的隨身背包內，然後，她背起背包，推著空蕩蕩的行李箱第二次離開了酒店。


  莫如笙知道這酒店的背後有一條小河，她走到沒有燈光的位置，將行李箱扔進了河裏。她從自己的褲子裏麵取出跟蹤器，放入了自己的大衣口袋，然後將大衣脫了下來。


  她將大衣扔進了河裏。


  莫如笙麵無表情地從背包當中取出黑色風衣穿在身上，最後將背包一並扔進河裏。


  莫如笙親眼看著那些她扔掉的東西，她記不起來這些東西是不是曾經的自己非常喜歡的，她隻是知道，那個自己身體裏麵的跟蹤器，永遠地隨著大衣沉在了X市的河流裏麵。她輕輕地歎了口氣，看著那些或者代表著自己的標誌的東西漸漸消失在河麵上。


  她與這座城市的聯係也就這些了，X市不是她所應該呆的地方——可是，她應該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