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碎夢（上）
“你在說什麽？”莫如笙嘴唇顫抖，她有些害怕地看著吳明時，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是無比的深沉而且令人不安，他仿佛沒有情緒，或者說他對這裏的一切全都不在意，因此喪失了他本該存在的情緒。
他就像是一個機器人，隻為了任務而來的機器人。
而他的任務.……莫如笙心中非常清楚，他隻是為了來殺他們的。
莫如笙最終還是沒有躲在裴任的背後，明婷麵朝下躺在地麵，生死不明。然而莫如笙發現，她沒有辦法——她甚至沒有辦法去扶起她，因為明婷的位置，在吳明時背後。
整間醫院非常安靜，仿佛是太平間一樣的環境，莫如笙此時基本可以肯定，這個醫院裏麵，所有清醒著的人，應該都在這個房間了。
“你對這裏的人做了什麽？”
吳明時抬起頭來看著莫如笙，他的眼神稍微變得有些詫異，他顯然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
“看來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吳明時說了一句，他往窗戶位置走去，仿佛不害怕莫如笙會忽然攻擊他一樣。他將窗戶推開，將陽台門一並打開。吳明時拿起手機打開閃光燈，燈光直接射向了外麵：“你仔細看看。”
莫如笙下意識的扭頭望去，她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為什麽還有心情去看些什麽東西，然而她隻是看了那麽一眼，她的心中，忽然間就聽到了天崩地裂的聲音。
她看到了什麽？
一個人照鏡子，究竟在鏡子裏麵看到什麽東西最為恐怖？
莫如笙心中驚駭，她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這一切，她希望她看到的是假的，但是她拚命眨著眼睛，眼前的景象全部沒有變化。而裴任，此時也緊緊地靠在她的身邊，神情是一模一樣的驚訝。
被吳明時打開的陽台門，和窗戶，透過他手機上的燈光照射出去的環境，莫如笙再也看不到了任何的建築，任何的街道，即使是一盞盞的路燈，也已經消失不見。她此時唯一能夠看到的，隻有無邊的黑暗。
房間外麵沒有東西了！
一個人照鏡子，究竟在鏡子裏麵看到什麽東西最為恐怖？答案是——什麽都沒有。
“外麵.……”她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因為此時在她看來，個人的生死也已經不怎麽重要了，她看見了外麵的一切，那完全就是虛空當中的混沌。
那就是自己剛才貼在門上聽到的聲音，那些來自於虛空的，孤獨的聲音。
“你在開始覺醒的時候，在你開始懷疑這裏的世界的時候，也就是這個世界崩潰的時候了。莫明笙。”吳明時開口說到：“這裏是你的世界，明白嗎？”
莫如笙抬起頭來看著他，吳明時在她眼裏竟然開始變得沒有這麽恐怖，她看見吳明時將陽台門重新關上。
“時間不多了，說下正事吧。”吳明時在關門的瞬間猛地縮回了手，就像是被燙到一樣：“外麵的世界你已經看到了，完全崩潰——這是碎夢的開始。”
“碎夢？”
就在碎夢兩個字出現的瞬間，莫如笙忽然感覺到身邊一陣重量壓向了自己，她伸出雙手去撐著身邊壓下來的東西，然而她發現，是裴任。
他已經暈過去了——或者是，已經離開了。
在碎夢這個詞出現的瞬間。
“阿任！”明婷和裴任的狀況幾乎令她忘記此時的真假，她心中無比害怕，此時她才忽然發現，這個世界，已經隻剩下她，和吳明時。
“別叫了，他不會醒的。”
吳明時的雙眼其實真的沒有任何情緒，幹淨深沉得令人無比害怕，他此時稍微笑了一笑：“莫明笙，這個世界是依存於你的意識存在的，你對它的否定，是對它最大的傷害——外麵的人，全部都已經沒有了。”
莫如笙雙腳一軟，她直接靠在了牆上，然而她猛然發現，這牆壁竟然燙得驚人，就像是一塊烙鐵一樣。
莫如笙心中一愣，她想到剛才吳明時仿佛被水燙到的縮回手的樣子。
外麵的人已經全部沒有了。
莫如笙心中發涼，吳明時的話她沒有任何的反駁的能力，這個依存於她的世界崩塌了，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全部死於一念之間——從阿鬆的口中說出的那句話開始，就是這個開關。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你不是隻想要殺死我們嗎？你為什麽要讓阿鬆告訴我那句話，為什麽讓這裏崩潰！”莫如笙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她無法接受這麽多“人”瞬間死於自己的一念之下，那些纏著她的孩子們，那些對她冷漠的老師們，還有院長，這麽這麽多的人，在旦夕之間消亡不見。
吳明時挑起眉毛看著莫如笙，此時的他麵目依舊平靜，他也是這個世界的一員，他最終的歸宿也隻能是在這最後的房間消失之間瞬間湮滅，然而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緒波動。
“莫明笙，這裏的崩潰不是我做的，這件事情你猜錯了，這個世界，隻有你才能毀滅。”
吳明時定定地看著莫如笙：“這是你的意識世界——你還不明白嗎？那些消失的人，他們不是人。”
“莫明笙，你要沉睡到什麽時候，你要逃避到什麽時候？”
吳明時冷笑一下：“你相信了阿鬆的話，因此這個世界崩潰了，這是你必須要經曆的過程——莫明笙，假如你有一個選擇，一是世界毀滅而你碎夢，第二是世界存在而你永遠在夢境生活，你選擇哪個？”
莫如笙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陣巨大的恐慌，她因為吳明時的這句話而感覺到徹骨的寒冷，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理，她無法否認的是，假如真的有這麽一種選擇，她會選擇碎夢。
毀滅這裏，自己離開。
“不！”莫如笙臉色蒼白。
“你說過的，莫明笙，你別忘了，是你自己說的，假如你自己知道了你自己是在做夢，那為什麽不醒過來？”吳明時說出了莫如笙最為不想聽到的東西：“你忘了麽？”
“你……你怎麽知道？”
“裴任身體裏麵，有我的竊聽器。”吳明時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我沒打算殺他，那隻是做個樣子，隻要你們將注意力放在我想要殺裴任這件事情上，我放的竊聽器就能安然存在。”
吳明時看著莫如笙，此時他的眼神當中沒有仇恨，沒有殺氣，完全就是一灘死水，外麵的聲音已經完全消失，莫如笙感受到了從自己背後傳來的令人不適的炙熱感，她隻聽到吳明時這樣說到：“莫明笙，你已經睡了很久了。沉迷於自己的世界當中，你永遠都不能走出來。”
“不。”莫如笙打斷了吳明時的話，她的餘光已經看見了病房大門開始從邊緣漸漸消失：“你為什麽要殺李醒？”
“你說誰？”
“李醒，那個孩子！”莫如笙心中再度湧起了一陣強烈的憤怒：“你殺了他，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不是個孩子。”吳明時說到：“那也不是一個生命，對於我來說，他隻是一個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