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20年10月19日
陽光透過一層層的綠色葉子,在地麵上投射下斑駁的影子。
他意識恢複的瞬間,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背部一陣劇痛,他費勁的睜開眼,自己躺在地麵,不遠處正是一片死水潭,潭水發出陣陣刺鼻的味道,地上碎石嶙峋,大大小小的石塊不規則的疊放著,咋一看倒像是一處海邊——假如忽略那發黑的髒水的話。
他使勁撐起來,背後的劇疼幾乎令他無法移動,陣陣如同潮汐一般的刺痛洶湧而來,就要淹沒他的意識。他目光迷離的看著前方的一潭死水,腳下碎石鬆動,被他壓在身下,似乎有種滾動開去的趨勢。
他無意識的搓搓手,似乎這樣的動作能夠緩解疼痛,他放眼望去,這裏似乎是一個地勢不平的地方,那凹進去的地方布滿了髒汙的死水,當然,這死水的範圍也不大,雖然他的目光已經幾乎看不清景象,但是潭水那模糊的邊緣還能依稀辨認。
他開始緩慢移動了,腳步濃重的在碎石上踩踏著,不時將碎石撥至腳邊,背後撕裂般的疼痛令他眼神再度模糊得厲害,他口中隱約說出了幾個音節,但是出口之後已經迅速化作幾個呻吟的輕聲。
他不知疲憊的走著,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往前走,但是這似乎就是他的宿命,眼睛模糊得厲害,他一腳踩在了那烏黑的髒水邊上,然而他顧不上這些,隻是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就因為這輕微的轉身,背後再一次傳來撕裂的疼痛,令他的靈魂也幾乎就要離體而去。
潭水散發出一陣惡臭,周圍隱約有吵雜的人聲,當然這似乎也和他沒有關係,因此他依舊在潭水邊就這樣往前移動。他猶豫得厲害,每次踩到了髒水上,他都要稍微轉個彎——雖然這會讓他疼得隻想去死,但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麽猶豫,又是為什麽要繞開潭水往前走去。
他背後的傷口撕裂著,但是沒有任何血跡。
他模模糊糊的往前移動著,移動著……
他已經不知不覺間繞開了那死水潭,在潭邊的碎石灘上走了大半圈,他就要走到對麵了——他這樣感覺。
走吧走吧,隻能往前走了。他的心中隱約明白,假如留在原地,他會死的,而且可能是毫無痕跡的死亡,連個完整的屍體都不能留下來。
他全憑本能在走著,但是這碎石雖然不平,在他看來卻覺得比平路要好,因為身體抖動不時會讓背後的傷口疼起來,但是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他花了將近兩個小時在這潭水邊緣走著,終於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離潭水對岸不遠了,雖然他自從醒過來之後就不知道為什麽要往前移動,但是至少他做到了,他來到了潭水的另一邊。
他又搓了搓手,似乎這個動作能給他安慰,他的眼睛模糊得厲害,所有的景象在他眼中都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渣子一樣,他聽到了一絲“嗚嗚”的風聲,這風聲從自己麵前而來,幾乎就要將他吹往後麵,他好不容易穩住身體,背後再次傳來一陣劇痛。
“砰!砰!”
幾聲急促的由遠而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聽起來像是打樁機打樁的聲音,隆隆作響,他感覺到自己腳下的地麵一片震動,碎石嘩啦啦的四周滾動。
他一個不穩,滾落在碎石當中。
那打樁的聲音漸漸的,漸漸的接近了他,忽然一聲石破天驚一樣的聲音在他身邊炸起來,他甚至覺得機器就在他自己旁邊。
就那一聲過後,打樁的聲音又漸漸小了起來,此時聽起來又像是一隻恐龍從前麵經過他的身邊往後走去的感覺,當然,恐龍的腳步聲似乎比這聲音要厚重一些。
還是感覺像打樁機,他這樣想到,幾乎要忽略他背後的傷痕。
“.……啊,這麽巧.……”
“沒想到在這遇見您……”
“.……別這麽說.……”
“你聽說了嗎……”
不一會兒,幾個片段的聲音對話傳入他的耳邊,他的思維有些呆滯,似乎不能理解這些話的意思,這似乎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在對話。
但是這兩人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在他身邊響起,倒像是從天上傳下來的聲音。
“那您先忙,下次有空幫我買件大衣,你這件超級漂亮……”
“.……哎好咧!這沒什麽問題,我也是看中這衣服後擺夠長.……”
“對嘛,穿起來一走後背都生風……”
“.……哈哈哈.……”
“那回見,下次.……”
“拜拜.……”
剛才那停住了的打樁聲音重新響了起來,當然打樁的聲音已經遠遠的與他離遠了,似乎是朝著剛才自己來的方向而去的,不一會兒就聽不見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鬆了口氣,剛才那兩道聲音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上帝,無形的壓迫感令他恐懼,他隻能繼續往前走著,但是顯然他想要安靜的跨越死水潭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了,因為又是一聲巨大的,忽然的聲音就在他耳邊炸起,同時他感覺到自己腳下的碎石也一並震動起來,好像地震的感覺。
他終於發起抖來,又是一尊上帝過來了。
“喲,小東西!”
那聲音依舊從他頭上傳來,他迷迷糊糊的還在判斷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但是下一刻,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被一個大夾子夾了起來,被拎到了半空。
“嘖嘖嘖……”
此時傳入他耳內的聲音雖然依舊巨大,但是已經不是從頭部傳來了,反而是從自己的麵前傳來的,那聲音洶湧而至,竟然還有一陣陣的風吹了過來,他被夾子夾住身子淩在半空,疼痛得已經麻木了。
“翅膀裂開了啊,挺嚴重……”那聲音自顧自的說著:“哦不對,連翅膀根部都一起翻出來了,看來要死了呢,小家夥!”
他眼睛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他開始暈暈乎乎的,身子也無力的垂了下去,他隻記得自己走過了整個死水潭,但是最後卻停在了夾住自己的夾子上。
他沒有力氣了。
“真可惜。”那聲音憐憫的說到,他隱約覺得自己被重新放在了地麵的碎石上,但是他再也沒有力氣重新往前移動了,他就這樣躺在地麵,身後是死水潭發出的陣陣惡臭,他已經沒有意識了。
他陷入了昏迷,逐漸的,生命離開了他的身體。
當然,他再也沒辦法看清楚此時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不過他也不會在意這些了。
這個時候,假如有一架無人拍攝機的話,從他躺在地麵的屍體逐漸遠離之後,他最後躺著的位置就可以慢慢的展現出來了——他的身體;他身體前麵的幾十厘米的位置,是幾個高高的台階,每一個台階的高度,都是他身體的幾十倍高度;台階背後是一個大門口;門口被安裝在了一棟雪白的建築的一層位置。
“啊呀,有點髒!”一個人站在台階上,剛才蹲下去時他背後的白色袍子後擺落到了地麵上,沾上了一層灰塵,台階下露出一小截的排水管道,但是這排水管道似乎堵塞了,汙水反而從排水管道流出來了,在台階下形成一小灘黑色的水窪。
那人站在白色的大門前,背後的建築像是科學院一樣的布置,這人拍了拍手,似乎是手指曾經拿起什麽東西導致沾染了一點點的黑漬,他想了想,朝著大門內喊道:“掃一下外麵的灰塵吧,順便通一下管道吧,雖然說在裝修,但是這門麵實在是太髒了。剛才曉曉走過,地麵的灰塵厚得都能留下高跟鞋印子了。”
“唉,可憐的小東西。”那人又感歎了一聲,落在了地麵上的一個小小的屍體上,此時門內有人走了出來,拿起掃把就要將樓上裝修抖落的顆粒灰塵掃開,那屍體夾在滿地的灰塵當中,任由清潔人員將其掃入鏟子當中。
灰蒙蒙一片的鏟子當中,有一點橙色的顏色,仔細一看,那分明是一隻已經死亡的蜜蜂的屍體,蜜蜂背後的翅膀不知道為什麽被撕裂開來,就連翅膀的根部,也已經完全受到了傷害,那蜜蜂身上沾滿了地上大大小小的顆粒,清潔工人又往鏟子當中掃了幾把灰塵顆粒,重重疊疊的顆粒就像是泥土一樣將蜜蜂的屍體埋了起來,仿若一個小小的墳墓。
“蜜蜂嗎?倒有點意思.……”站在門口的那人輕聲笑了起來,他抖了抖自己袍子的後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竟然又折回去了這科學院的建築之內,一邊走還一邊對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同伴在說話——
“我有了一點新的構思,拜托幫我打包吧,我不出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