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花喬堡
夜色漸漸降臨。
由於仍然是陰天，站在花喬堡高處向東、西、南三個方向望出去，全都是暗沉沉一片。
但在花喬堡至“複仇軍”軍營這一片，情況就全然不同。在花喬堡寨牆上，“複仇軍”的軍營內外，燃起了一支又一支火把，幾乎每隔幾步就有一支。無數火把的亮光匯在一起，將這一片天空也照亮了。
就像項前所猜測的那樣，白天時“複仇軍”果然並沒有進攻，紮下營盤後，除向旁邊的小土丘上派出了小股部隊外，其他的士兵都在營中休息。
這時候，在“複仇軍”緊靠土丘的那座軍營中部，一個較大一些的帳蓬內，“複仇軍”統領、原陽小城城守丘亮正在與兩個副統領議事。
旁邊的一個小帳蓬內，一名斥候盤坐帳中，正專心致誌地操控著“魅”在軍營周圍盤旋，監視著遠遠近近的動靜。
丘亮約莫四十歲，高身量，瘦削，因而顯得腿長臂長，他緊皺眉頭在帳內來回緩步走著，顯得心事頗重，但舉止仍不失沉穩。
在左邊的一張矮幾後，坐著一個三十七八的壯漢，正在向他稟報著事情：“丘兄，派出去催促輜重隊的人已經出發了，最遲明天夜裏，十輛投石機就一定可到，後天一定就能對這花喬堡發動進攻。”
這壯漢叫焦政，是丘亮手下的兩個副統領之一，也是原陽小城的軍務管事。焦政並不像丘亮這樣心事重重，他說著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向丘亮道：“丘兄，其實依我看，這遲一天早一天，也並不打緊吧。遲一天也好，咱們明天就把城防軍三個大隊拉出去，靠他們近一些，演練一番，顯顯咱們的氣勢，嚇嚇這些土包子！哈哈，說不定就像前麵的三座村堡一樣，直接嚇得他們投降了。”
焦政對麵的矮幾後坐著一個四十五六中年人，是“複仇軍”的另一個副統領史思，他聽了焦政的話後“嘿”地一笑，道：“焦兄弟，你可不要忘了，現在主持村堡防守的，是從盤山小城過來的一夥人。這些家夥敢繞道好幾百裏跑到這裏，膽子可是大得很，哪會那麽容易被嚇住。”
他說著轉向丘亮，接著道：“丘老弟，他們不是有不少厲害的女薩滿嗎，要我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咱們不必急著將隊伍拉上去，先用投石機砸上兩天，嘿嘿嘿，讓這些土包子吃些苦頭，見見世麵，就該老實許多，說不定就像焦老弟說的，真的就投降了。”
丘亮走到帳蓬口，向盤旋在天空的“魅”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來，慢慢向正中的矮幾走，同時向史思苦笑一聲，道：
“史兄所說，確實是一個穩妥的辦法，但咱們熬不起這個時間啊！咱們奉領主大人之命，大張旗鼓地向這邊來，目的是要攻占羅司丁小城，為三少爺報仇，卻突然間後路被抄。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打通後路，再迅速回頭，拿下羅司丁小城，領主大人那裏，我是怕有人給咱們下藥啊！”
“這個我也想過，但應該沒什麽吧。”史思略一思忖便道：“盤山小城被搶的事，又豈能算在咱們頭上！即使有什麽事，嘿嘿，咱們也完全可以推給那胡久。”
“話雖這麽說，”丘亮回到案後坐下，搖頭道：“但現在咱們的處境比不得以前：三少爺被殺，咱們在圖海城內，沒了說話的人，齊、楚、燕他們三家，對於我這個城守之位，必然是圖謀更急，沒事還要挑出刺來，現在有了這樣的由頭，又豈能不乘機生事。”
“更何況，在丟失盤山小城一事上，咱們也確有失誤之處。”丘亮接著又道：“盤山小城剛剛歸入圖海領治下，人心不穩，我被領主大人委派，總攬這一帶的軍務，原本是應該考慮到這一點，留下些人手，幫助胡久守城的。”
“丘大哥，說的是你總攬，但那胡久又豈會聽？又豈會容允咱們插手盤山小城的事務？”焦政惱火地道：“他奶奶的，都怪這個蠢貨，一點防範也沒有，竟然輕易地被那些家夥進了城，直接搶進了城守府！丘大哥，按那些逃過來的武士的說法，當時城內，竟然到處都是高等、中等的女薩滿，這可能嗎？”
丘亮道：“胡家的那些武士驚慌失措地逃過來，誇張之處難免，但也不至於毫無影子地亂說，兩三個高級魂師，十多名中等魂師，想來應該是有的，否則的話，那夥人也未必敢向盤山小城下手。”
焦政突然道：“丘大哥，我想起了一個事，他們既有這麽多好手，又狡猾之極，會不會去襲擊咱們的輜重隊？”
史思笑道：“焦老弟，你也想起來了?放心，我剛才已向派去那邊的人說了，讓他千萬提醒輜重隊小心防範。嘿嘿，數百把強弩，隻要有了防範，即使有幾個高等、中等的家夥去了，也會讓他有去無回！我倒有些希望他們去，這樣提前幹掉幾個，待我們攻堡時，也會少掉許多麻煩。”
話未落音，帳外突然有人道：“稟大人，河裏出現了一個木筏，順水漂下來了。上麵有三個人，躲在一麵大盾牌後。”
三人全都是一愣，史思沉聲道：“隻有一個木筏？”
帳外那個斥候的聲音回應：“就是一個木筏，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丘亮“霍”地站起，沉聲吩咐：“知道了，留意喬家堡那邊的動靜。”那斥候應聲去後，他又向史、焦二人道：“走，看看去！焦史弟，你去讓弩弓隊準備！”
“複仇軍”營地東邊的這條小河約有七八丈寬，是由東北部小山上下來的幾條溪流匯集而成。陰雨天氣之後，水量充沛，小河裏水流甚急，果然有一個木筏順著流水，在黑沉沉的河麵上漂了過來。
但木筏前進的速度，卻明顯地要比流水的速度慢了很多。
項前就在這張木筏上，和他一起的還有沙靈兒和索吟。沙靈兒不停地打出紫藤，纏上河邊的樹木，使木筏靠著小河北岸慢慢向下。“雙頭鐵蛟王”大喪屍早已被項前放入了河中，潛於水麵下隨著木筏慢慢向下遊動。
三人躲在固定於木筏上的一張厚實的大木板後，木板上蒙了獸皮，以防對方的箭矢。索吟在項前和沙靈兒之間，兩手緊緊抓住盾牌，防止盾牌倒下。
除了這蒙了獸皮的木板，三人全都穿了三層皮甲，頭、胳膊、腿，也都包了三層獸皮，這樣的防護，即使麵對麵地讓人用強弩射，也應該不至於受傷。
三人是乘著夜色，從南門偷偷出堡，轉了一大圈，從土丘旁邊繞到一片靠河了樹林中，臨時紮了木筏過來的。但即使如此，項前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被對方的“魅”發現了。
其實發現了他也不怕，隻要不被他們發現“雙頭鐵蛟王”大喪屍，以致有了防備就成！
項前的“魅”也早就放了出來，在對岸貼著地麵慢慢飛。他早已看清，“複仇軍”的軍營距河岸隻有兩三丈，隻要操控著大喪屍越過這兩三丈，就可進入軍營中肆虐一番。
“複仇軍”那座較小的軍營寬有三四十丈，以項前現在所能操控喪屍所能達到的最大距離，並無法讓“雙頭鐵蛟王”穿過整個軍營。
但在大半個軍營被大喪屍縱橫亂闖，死傷了也不知道多少士兵之後，項前不相信“複仇軍”還能保持什麽組織和紀律！
隨著木筏慢慢向下，項前已經借著遍布營柵內外的火把，注意到沿著營柵內的丈許寬的空地，有一隊數十名士兵橫向排開，還隱隱約約地看到他們手中都拿著弩弓。
項前對此早有防備，自然是毫不害怕。
木筏終於來到了正對著軍營的河段，項前讓沙靈兒收起拉著岸上樹木的紫藤，卻操控著大喪屍在水下以尾巴勾著木筏，向對岸移過去。等來到距對岸兩三丈遠時，卻又讓沙靈兒打出紫藤，纏住岸上的樹枝。
兩三丈遠，是沙靈兒紫藤所能打到的最遠距離。
那群“複仇軍”士兵中有人低喝：“什麽人？為何靠近我‘複仇軍’營地？”
項前在心裏“嘿嘿”地笑：“三串貓子的，任你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少爺我有大喪屍襲營這一招吧！”
“嗤！”
一支弩矢射了過來，“突”地一聲釘在了三人麵前的木板上，木筏輕輕一晃，但木板夷然無損。
項前剛剛舒了一口氣，又是“嗤嗤”連響，卻是前方較遠一些的“複仇軍”士兵發射弩弓。
項前就伏在木板最前麵，由於匆忙之間，木板做得不夠大，兩支弩矢掛著勁風從項前斜後方掠過，卻有一支“突”地一下釘在了他的身上。
項前嚇了一大跳，但卻沒感到疼痛，應該是弩矢隻穿透了一層或兩層獸皮。
項前本來還有幾分忐忑的那顆心終於完全放了下來，但那弩矢的力道卻是不小，幸虧他一手緊緊抓著身下木筏上的纜索，不然被這股大力一衝，說不定就會滾到了河裏去。
沙靈兒察覺到了他中箭，“啊”地一聲低叫：“項前，怎樣？”
話未落音，軍營裏突然有人大喝一聲，竟然是兩手舉起一塊腦袋那麽大的石頭，奮力擲了過來。
這次河中偷襲，項前隻顧防著弓箭了，這一招大石當頭卻是沒有想到的，不禁吃了一驚：這麽大的石塊若被砸上了，即使有三層獸皮護身，也未必吃得消！
更何況，若是把木筏砸散了，自己水性有限，在這麽急的河水裏把持不住，誰知道會被衝到什麽地方去，那還怎麽操控喪屍夜襲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