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動

  天空的顏色從金紅過渡為深紫。


  東山頂上,一輪圓月升起,半透明的光芒,映著四下起伏的雪山,柔和放亮。周天星辰在無邊無際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閃爍,給朦朧的夜色增添了一些活躍。


  元黎看著眼前的男人,在這樣美妙的月夜下,他的五官變得有些模糊,卻不知為何更加讓她心動。


  排開了外表的幹擾,來自於最本質的吸引。


  隻是,又好像少了一點什麽……


  元黎腦海中不期然又出現了八十一年前那個用遺留的一道法力斬斷她的青絲的男人。高傲,冷漠。


  那是她八十一年閉關想要變強的緣由——


  打住!她不該想他。


  元黎為自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想到另一個人感到抱歉。


  也是為了驅散腦海中另一個人的身影,她吻住了浮黎的唇,勾著他的脖頸。


  任溫熱的氣息在唇齒間流轉傳遞,柔情與激情相互兼容。


  浮黎的嘴唇是微微的涼,氣息像冰雪一樣幹淨、冷硬。她卻是一團燃燒的火,想要使冰雪融化,玷汙雪的純白。


  她的手指上移,穿過了男人的白發,按著他的頸窩。指節來回摩挲。


  被這樣觸碰,他仿佛失了氣力。被撫按的喉嚨間發出含糊的音節。像是喘息,低啞而誘惑。


  他往後退了半步,竟是帶著元黎一起仰頭倒了下去。


  青青的野蔓柔軟卻有韌性,交纏著托住他們的身體。不疼,卻加深了那個吻。


  “浮黎……”元黎含著他的唇,模糊的聲音帶了些笑意。


  舌尖掃過他的牙關,似撩撥,又似侵入。


  她閉上了眼,腦海中的影像浮動,讓感知更為清晰。


  “浮黎!”


  一聲喚在耳邊,一聲喚在心底。


  耳畔的是柔媚的女聲,心底的,卻是熟悉的男聲。跟他如出一轍,冷漠而威嚴。


  本尊來了!


  幾乎陷落在野草中的浮黎驟然驚醒。


  下一刻,浮黎看到月光下一個身影破碎虛空而來。


  白袍玉帶,高高在上。


  他身邊是碎裂的虛空縫隙,深灰色的虛空之力扭曲蜿蜒,充斥著毀滅的大能的氣息。更襯得白衣勝雪,比九重天上懸掛的太陰之月更加清冷尊貴。


  “本尊。”


  浮黎艱難地念出這兩個音節,之前的火熱的情念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冷得徹骨。


  玉清元始,與浮黎係出同源。


  然而他隻不過是對方借由先天靈寶斬出的一縷元神。主與次,從善屍出世便已注定。


  一元之始,方為本尊。


  “浮黎……你怎麽了……”


  元黎察覺到他的僵硬,分心之餘,也察覺到背後異動的空間之力。


  “誰?”女人皺起眉頭,便要轉頭去看。


  “沒有別人。”


  浮黎抬起手,重重地把元黎的臉按向自己,緊緊扣住。


  一個不易察覺的吻印在女人的發梢,浮黎緩緩閉上了眼。手指輕顫。


  下一刻,與元黎緊緊交纏的白發男人化成一道靈光飛向剛從空間裂縫走出的元始,融入他的體內。


  元黎身下一空,整個人撲倒在地。野草刮過麵頰,刺刺的癢。


  “浮黎?”


  這人就直接跑了?

  她有點懵逼,趴在地上愣了一下,才翻身坐起。不想剛轉過身,便看到“浮黎”站在自己背後。


  淒清的月華下,那男子白袍玉帶,長發紛飛飄揚,寸寸褪成了雪色。


  他垂眼看著坐在地上的元黎,手指攥緊,目光幽深。袖袍被靈力吹鼓,飄飄然,如仙如聖。


  “你怎敢……”三個字,未曾言盡。


  話語中有不敢置信的訝然,還有一些震怒的情緒。


  元黎看著他微微愣怔,歪著頭,輕聲困惑,


  “你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不可言說的奇妙感覺。


  這一刻的浮黎更加冷漠,多了一種威嚴。獨立於林間,像那巍峨聳立的昆侖玉京山,讓周天星辰都要理所當然地圍著他轉。


  強大,卻圓滿。仿佛就是她所追尋的,喜愛的明月。


  元黎感到由衷的、來自靈識的興奮和情動。眼眸燦若星辰,躍躍欲試。


  她想要折斷他的高傲,壓低他的脊梁,迫使他低下頭顱,走下神壇。沾滿渾濁的泥濘,開出靡麗的情/欲之花。


  元黎站起身,走向那穿著白袍,發生了某些改變的男人。


  她站定在男人身前,抬手觸碰他的麵頰,感覺到手指下的肌膚僵硬非常。


  男人的眼中像是燃起了實質的火焰,怒意洶湧,恨不能將這個大膽的女人灰飛煙滅。卻因為某個原因,動彈不得。


  元黎沒有接收到他的怒火,或者說對方惱怒的模樣讓她更加興奮。


  無視了男人僵直的身體,她踮起腳尖,再次親吻他僵硬的唇角。


  “浮黎……”


  兩個音節從唇齒間咬出,異常的情動,曖昧叢生。


  因為這個親吻,男人再度瞪大了眼,臉上寫滿了震驚,泛起緋紅。柔荑穿過白發,劃過他腰間的玉帶。


  而元黎的語聲中透出了些許得意,輕聲道,“丹果告訴我,這樣……就代表你已經屈服了。”


  聽到這句帶著些小自得的話語,表麵上是浮黎,實際已經變成元始的男人,眼中羞惱和殺意一同浮現。


  在刹那間衝破了什麽禁製一般,強行抬起了手。


  回到片刻以前。


  最了解自己的人還是自己。


  相比於身為善念的浮黎,元始的性格少了和善,更多了狠絕霸道,極其自我。是真正的眼裏揉不得沙子。


  他很清楚,自己回去後善屍的記憶會與本尊融合。


  假如讓元始發現自己的一部分元神竟然跟一隻“泥點子”攪在一起,還動了情。哪怕他本身同樣偏好,也絕對會壓住情念,先將那螻蟻一掌灰飛。


  所以他在融入本尊的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在記憶融合之前改變本體的外表,將元始短暫的束縛。


  這是一場博弈,賭的是他對自己的了解和元黎的應對——


  能夠撩動一部分的元神,就能撩動完整的玉清元始。為了那個日光下拉著他奔跑的少女,他能盡力而為的,已經做完了。


  識海中,似有一道聲音傳響心底,玄之又玄。


  “本尊,我便是你。”


  浮黎、元始,本為一體。


  可這一刻,元始卻感到他的意念仿佛在女人的柔荑下,分裂成了兩個極端。


  一個拉扯他淪陷,順從。一個叫囂著毀滅,懲治這個膽大妄為的螻蟻,恢複他玉清的威嚴。


  屈服?他怎麽可能會屈服?

  元始一手環住元黎的腰肢,渴求順從。一手靈力聚攏,緩緩抬起,殺意凜冽。


  生,還是死,不過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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