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四麵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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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燕如今囤積在雁鳴關下的全是重甲兵,墨姑娘率領的全是輕騎兵,末將怕南燕倉促間無法阻住墨姑娘的去路。
“那就拖住她的腳步。”
北陌璟轉過身去,向著巍峨的城池走去,漆黑的戰馬跟在他的身邊,夕陽照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有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像是草原上終年遊戈的風。
“通知閑城、源城、回城的百姓,就說他們的淩鷹大人,就要離開閑城。”
大風吹起他翻飛的衣角,腰間的寶劍澤澤的反射著血紅的光,男人的腳步那麽沉重,一步一步,緩緩走進了一座在皚皚白雪中的帳篷,冥冥中,似乎有黃金的枷鎖將他整個人鎖住了。黑煙在遠方冉冉升起,慘叫哀嚎聲不斷的傳來,死一般的沉默籠罩在蒼白的上空。
綰離我說過,所有人都可以背叛我,你不可以,因為你就是我唯一的光源,是照耀我漆黑天空的太陽。如今,我的太陽熄滅了。
四麵楚歌,腹背受敵,孤立無援,逃生無門的時候,你可會想起我嗎?
綰離,我在你的背後看著你。
戰鬥來的毫無預兆,北國各路大軍時他們的到來保持了一種透明的狀態,墨綰離開始還抱著天真的幻想,以為是北陌璟不忍心對她下手,終究放她離開。然而,在閑至關外,看到那些背著包袱拖著兒女的百姓們的時候,她的心突然跌進了萬丈冰潭,徹底的絕望死寂。
晨光中,密密麻麻的人流如同一條長龍,有人推著大車,裝滿了大箱小箱,鍋碗瓢盆都在叮叮當當的作響,有人揮舞著鞭子,驅趕著自家的牛群羊群,婦女抱著哇哇啼哭的孩子,坐在石頭上袒露著半邊胸膛,在冷風中給孩子喂奶,還有人挑著扁擔,裏麵放滿了番薯和五米,每走一段路就要坐下來吃上一頓。
疲憊、辛苦、倉皇,各種不同的表情源源不斷的出現在百姓們的臉上,但是當他們看到黑鷹軍的旗幟的時候,全都不約而同的歡呼起來。百姓們蜂擁上前,對著軍隊大聲喊道:“綰離姑娘到啦!綰離姑娘在這呢!”
這些百姓們在五年前便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竟是女子,於是更加敬佩她。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拉著小孫子擠在前麵,孩子的小臉被凍得通紅,他們對墨綰離大聲叫道:“綰離姑娘,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是啊墨大人,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不管去哪,俺都跟墨大人了,可不能讓墨大人自己走了。”
“綰離姑娘,您走怎麽不事先說一聲啊,俺的莊稼還沒收呢,幸好俺走得快,要不都追不上了。”
黑鷹軍的戰士們靜靜的站在空曠的雪野上,誰也沒有說話,他們都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看向墨綰離,少女一身青色披風,身姿挺撥的坐在紅棕色的馬背上,那馬是藍畫死後她又接手回來的。她挺拔的身姿像是一杆銳利的標槍。她的表情很沉著,不見絲毫震驚和驚慌,於是戰士們紛紛放下心來:不用擔心,主子神機妙算,一定早就計劃好了。
“主子。”
陸蕭策馬趕上前來,在她的耳邊輕聲喚著。
墨綰離緩緩的轉過頭去,陸蕭離她這樣近,近到讓他察覺到了她目光中一瞬間的恍惚和迷茫,他的心裏突然升出一絲難過和痛惜,多年的相處,讓他不再如當初那樣執著盲目的相信著眼前這個少女的能力,兩年來,他看到了那麽多,他看到了她的消沉,看到了她的哭泣,看到了她的軟弱,看到了她的迷茫,她不是傳說中那個戰無不勝的神話,更多時候,她隻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固執的傻傻的承受了太多的責任和壓力,就連流淚,都要躲在沒人的角落裏。但這一切並不影響他對她的忠誠,反而讓他生出了一種更為複雜的情愫。像親人,像兄長,像部下,更像知己。
他伸出手,不輕不重的握了一下她的肩膀,沉聲說道:“主子,陸蕭在這了。”
是啊,陸蕭還在這,黑鷹軍還在這,她並不是孤立無援的。
可是很快,閑至關的方向就仰起了大片崛起的煙塵,斥候急忙奔回來,急忙匯報道:“主子,前方二十裏處,燕修臨親帥十萬大軍,正在火速前來,隻要我們離開閑至關,必遭伏擊。”
這一刻,墨綰離幾乎想要大笑出聲。
北陌璟,北陌璟,你好精明的手段!
開關讓路,不費一兵不足;以百姓拖延,摧毀輕騎兵的高速機動優勢;借南燕之手,阻斷她的前路。就算南燕對這個消息有所懷疑,但是也不能放任墨綰離這樣的軍事頭目帶著黑鷹軍進入南燕境內,哪怕明知北陌璟另有目的,此戰也都必不可免。
他精準的摸透了閑城等城池的百姓們的心思,摸透了她墨綰離的心思,更摸透了燕修臨的心思。
也許在小規模的戰場上,她還可以通過戰術的運用和高明的指揮手段勝他一場兩場,但是說道謀算人心,巧妙的運用各方勢力,她遠遠不及北陌璟的如海心機。
百姓們也發現了東邊翻飛的飛雪,有低低的恐慌在人群中散開,盡管大家還是信心滿滿的想“姑娘在這呢,不用害怕”。但是想起南燕的鐵血軍隊,還有黑鷹軍不滿五千人的編製,他們不由得開始猶豫了起來。
陸蕭已然返回閑至關下,有戰士大聲喊道:“城上守軍,請開城門,放百姓們進去!”
連喊了三遍,才有人拉著長調慢悠悠的說道:“王爺有令,若要進城,就請黑鷹軍的戰士們先進城。
“南燕軍隊轉瞬即來,請先讓百姓入城!”
“王爺有令,請黑鷹軍的戰士們先進城!”
單調的回音一遍遍的響起,大風呼啦一聲吹起,揚起遍地的雪花莘屑,墨綰離仰著頭,看著閑至關上飄蕩著的北國戰旗,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主子?”
有士兵在旁低聲的叫。
“主子?”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
“主子,怎麽辦?”
百姓中開始有人驚慌的嚷,孩子們被那森冷的氣息所攝,驚慌的大哭,數不清的聲音在耳邊嘈雜的問:
“姑娘,怎麽辦?”
“姑娘,敵人就要來了。”
“姑娘,進城去吧,避一避也好!”
“姑娘,回去跟璟王道個歉吧,他會原諒你的。”
“主子,我們自己保護老百姓!”
“主子,我們誓死一戰,下命令吧!”
姑娘,姑娘,主子,主子……
北陌璟,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墨綰離對著虛無的天空冷冷的笑,心底的最後一絲柔軟也被現實擊的粉碎。
你希望看到什麽?看到我孤立無援?看到我四麵楚歌?看到我成了喪家之犬,無奈下夾著尾巴倉皇逃回北國對著你搖尾乞憐嗎?
北陌璟,你太小看我了。
“將士們,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你們都看到了。”
墨綰離坐在馬上,伸出手來,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以低沉的嗓音緩緩說道。
“北國的當權者,璟王北陌璟,他拋棄了曾經的誓言,背棄了當日對我們黑鷹軍許下的諾言,撇下當初我們的交易。如今我們閑城駐守的黑鷹軍將士們屍骨未寒,盧澤將軍、範世輝將軍、嚴川將軍、藍畫姑娘、希睿將軍、阿都少將,一個個的死在大帝國狂熱夢想的野心份子的手上。而如今,刀鐸懸在了我們的頭頂,戰士們,在你們的麵前,是南燕的十萬大軍,他們厲兵林馬摩拳擦掌,正等著我們送上門去,在我們的身後,是已然變質的北國大軍,他們正站好了姿勢,準備好口水,等著吐在我們的頭頂,然後嘲笑我們是沒用的懦夫。在我們的身邊,是被國家欺騙拋棄了的父老鄉親,戰士們,我們該何去何從。”
冷冽的回聲靜靜的回蕩在雪原上,沒有人說話,他們都仰著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墨綰離。
墨綰離突然跳下馬背,手指著士兵們大聲喝道,聲音尖銳淩厲,好似赫赫戰鷹:
“是回頭當獨裁者的走狗,受背叛誓言的叛徒的嘲笑,還是放棄我們的親人,獨自逃命?抑或是衝向前麵二十倍於我們的敵人,贏得一個軍人應有的尊嚴和榮光?”
墨綰離仰頭大吼道:“戰士們!你們想活命嗎?!”接著不管是軍人還是百姓全都異口同聲的厲吼,聲音穿透雲層,驚散了上空盤旋的飛鳥。
“不想!”
“你們想當叛徒嗎?”
“不想!”
“在死亡和當叛徒中選一樣,你們選擇什麽?”
人們高聲狂呼:“誓死不從北國!”
墨綰離迎風而立,雪花飄舞掀起她的裙擺,她高聲呼道:“戰士們,鄉親們,跟隨我,服從我,聽從我的號令,如果要死,就讓我們用自已的鮮血來詮靜黑鷹軍的最後一次榮光!頭可斷,血可流,我們的信念永不熄滅!黑鷹軍萬歲!尊嚴萬歲!我們的自由萬歲!”
山呼海喝同時響起,千萬雙手舉在半空:“淩鷹萬歲!”
聲音衝破雲霄,上出重天,震破耳聾,聲響悶胸,激動情懷在心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