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悲涼戰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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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綰離一下跳下戰馬,半跪在冰雪裏,皺著眉看著藍畫可怕的傷勢,回頭大叫道:“軍醫!軍醫在哪?”
“綰離主子!”女將見了她,眼淚頓時湧出,她哭著說道:“嚴川將軍已經陣亡,藍畫姑娘也遭了埋夥。”
“嚴川……”
一個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隨著肺部的震動,一口血猛的從藍畫的嘴裏吐出,女將見了大驚失色,用手使勁的按住她的傷口,卻怎麽也堵不住那鮮紅的液體。
嚴川……
“……”
藍畫痛苦的皺緊了眉頭,她低低的叫,臉色蒼白,已然神智不清。
恍惚間,她似乎在做著一個又一個的夢,她依稀間看到了嚴川快樂爽朗的笑臉,看到了十裏烽火,看到了嚴川背著她跋涉在蒼茫的雪原上,不停的給背上哭泣的她講著笑話,一遍遍的安慰她說:“藍畫,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誰敢來殺你,我就咬死他。”
“嚴川,嚴川……”
眼淚從藍畫染血的眼角大滴大滴的溢出,隨著她沉重的呼吸,鮮血如同止不住的泉水一般冒出來。她於昏迷中悲聲的哭泣,嚴川死了,嚴川死了,嚴川被殺死了!
“藍畫,藍畫……”墨綰離鼻子一酸,雙目泛紅,看著藍畫。
“藍畫,你說打完了仗咱們幹什麽去啊?”
“打完了仗。估計主子也不會回來,我要去追隨主子,浪跡天涯。到時候我就可以全天下的看男人找男人,找最有才華的男人做我的丈夫,哈哈!”
“花癡!沒良心的,找你的男人去吧!”
尖銳的疼痛一絲絲的襲來,心肺似乎被人狠狠的捏住了,她呼吸不上來,血沫堵寨了她的喉管,如張大了嘴,卻隻吐出更多的血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迷茫的四望,看到了蒼茫的天,潔白的雪,還有天下潔白的鷹。
嚴川,嚴川……
我一直在等著戰爭結束,可是為什麽這麽漫長呢……你為什麽先我一步離去,等等我好不好?
年輕的少女不解的皺起了眉頭,她緩緩的轉頭,然後看到了墨綰離,她的神智驀然一淩,她費力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墨綰離強忍著淚意,急忙握住她的手,哽噎的說:“藍畫,你要挺住,大夫會救你的。”
藍畫握著墨綰離的手,那麽用力那麽用力,突然間,她猛地低下頭,惡狼狠的咬在墨綰離的手腕上,鮮血瞬時間彌漫的牙齒之間,兩側的下屬們驚恐的叫著,墨綰離麻木的望著她,卻隻看到藍畫眼底那輔天蓋地的恨意。
“為什麽?為什麽?!”
藍畫撕心裂肺的嘶吼,滿口鮮血,眼睛通紅,厲聲衝她叫道:“為什麽要殺我們?為什麽要殺我們?”
“藍畫姑娘!藍畫姑娘!那是綰離主子啊!”
女將抱著她,大聲的叫,可是她已經聽不到了,藍畫目嗤欲裂,瘋狂的嚷:“我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殺我們?狼心狗肺!還我的嚴川來!他死了,你知道嗎,他死了!”
墨綰離愣愣的看著她,手腕上的傷口尖銳的疼,她的臉色一片蒼白,隱約想起第一次見到藍畫那時的樣子。在她初到異世的時候,藍畫麵帶笑容幫助她告訴她異世的事情,為她擔心為她奔走。後來藍畫被她指派到閑城管理,她也依照安排毫無怨言,原本她有些羞澀溫柔的性格,在這幾年的見過的世麵讓她的性格變得活潑開朗了許多,嘴角揚起的笑容柔柔地對她喊道:“主子”。
“我恨你們!”
一口鮮血猛的噴灑而出,藍畫大哭出聲,聲音越來越低,低聲的哭喚:“嚴川,嚴川……”
嚴川,藍畫想要嫁給你,可是你去哪了呢?
嚴川,我想來找你了,你要慢點走,我的腿受傷了,你要背著我。
嚴川,我還沒吃早飯,你做烤雞翅給我吃好嗎?
“嚴川,嚴川,嚴川……”
藍畫的聲音終於消逝,她躺在冰冷的地麵上,火紅的裙子像是妖豔的花。她還那麽年輕,年輕的眼睛永遠是亮晶晶的,膚色白的像是馬奶,和身後雪白的積雪映襯。她就這樣睡過去,永遠的長眠在她的愛人死去的地方。
墨綰離的心已然麻木欲死,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將她割的碎屍萬段,她咬著嘴唇站在那裏,看著藍畫的屍首,整個人像是被投入冰淵之中。
北陌璟,你都幹了什麽?
“主子。”
陸蕭沉著的走過來,麵無表情的沉聲說道:“他到了。”
已然不願再稱一聲璟王,墨綰離微微轉頭,大軍如潮水般的讓開一條路,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對麵那雄壯若海的軍隊身上,像是一片白茫茫的海洋。年輕的當權者被軍隊簇擁在中央,一身金線紋龍墨黑袍,墨發束起,眼若寒霜,鼻梁高挺,半眯著眼睛,目光幽幽的望過來。
五年了,她終於又見到了他,可是為什麽,墨綰離卻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眼前的這個人是這樣的陌生,他的相貌,他的身份,他的行為,他的氣息,無一不是陌生的,恍然間,她陡然明白,眼前的這個人,已是北國的當權者,再也不是南燕國那個一臉嬉皮笑臉對著她,傾自己的力量幫助她,邪魅的笑容常掛嘴邊的那個北陌璟
綰離……
低沉的聲音從寂靜的荒原上傳來,伴隨著冷冽的風,吹進了墨綰離的耳裏。
北陌璟望著她,眼神如古井深潭,五年的時光在兩人之間穿梭而過,世事推移,他們終於再一次相見,卻是在這樣的場合裏。
也許,無關命運,無關世事,他們心內對人性的執著,對生命的態度,早已注定他們有朝一日會走上這樣對立的道路,北陌璟的心突然變成一片空蕩蕩的曠野,有大風呼啦啦的在裏麵吹著,他看著墨綰離,想說什麽,卻終究一一吞沒,隻是以帝王的威儀緩緩問道:“你又要為了這些不相幹的人與我為敵嗎?”
不相幹的人。
墨綰離的嘴角升起淡淡的冷笑和嘲諷。
盧澤、範世輝、嚴川、藍畫……哪一個不是她的心腹,而她與他合作過,這些人也為他的事情做了不少事情,而他會有今天的成就,與他們竟然說是不相幹的人?
是不是有朝一日,我墨綰離站在你的麵前,也是變成這樣不相幹的人?
冷笑,除了冷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作何反應,她像是一個被人撕碎了心髒的娃娃,目光冰冷的望著他,望著這個自己曾經想過等報了父母之仇想要有個依靠他便是她的選擇,登時隻覺得前塵往事如同一場大夢般水月鏡花不切實際。
她用自己的信念與信任,換來了如今的局麵,那個曾經信誓旦旦發誓要一生愛她護她的男人,如今已經將屠刀舉在了她的頭上。監視、懷疑、利用、殺她心腹,這就是他給她的全部報答,他拋出所謂的富貴榮華,像賞賜一隻狗一樣的誘惑她,卻不知道在她的眼裏,那些不過是糞土草芥而已。她為之奮鬥追求的事業和信仰,在他的眼裏,不過是一個不屑一顧的迷夢。
皇帝又怎樣?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又怎樣?在她眼裏,他永遠隻是一個曾經在自己受到了父母雙亡的傷害後差點要對他傾心相待的人。
他怪她移情別戀心有他屬,卻不知道,若是沒有他的逼迫和設計,她將會永遠記恨著燕傾辰,永不會負心的將眼睛望向別處,是他親手一步步的將她拋出去,逼她認清他的嘴臉和麵目,又何來背叛一說?
北陌璟,我用十年的時間認清了你,也認清了我自已,前塵過往,都已如東風飄散,對你,我再無半點眷顧,唯剩下,數不盡的痛心和悔恨。
“綰離,你忘了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
北陌璟的聲音冷冽的在耳邊響起,墨綰離冷冷的笑,不屑的揚起眉梢,淡淡道:“既然你已經背棄了我們曾經的夢想,那我為什麽還要堅守我對你的誓言?”
話語恍若一隻利箭猛然刺入北陌璟的心口,冷風嗖嗖的吹進去,帶起絲絲的疼痛。
終於,她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曾經,即便有不甘有怨憤,但是她卻永遠都將這些情緒藏在心中,沉默的麵對他的一切,如今,天地蕭索,一片淒迷,她終於當著他的麵,說出了這樣的話。
“北陌璟,從今以後,我們分道揚鑣,再無半點瓜葛,你是死是活,是成王還是敗寇,都與我再無一絲關係。同樣,我的事,也再也輪不到你來置喙。”
大風呼啦一聲吹來,帶起細碎的雪花,揚起墨綰離翻飛的衣角,少女麵色冷然,俏臉如霜,眼神好似雪峰之上的皚皚積雪,冷漠的反射著世間的一切愛恨情仇,更將一切不該有的情緒,遠遠的隔絕在千裏之外。
那一刻,北陌璟比然發覺,也許他就要永遠的失去她了。這個念頭讓他無法控製的心慌,他語調低沉的說道:“綰離,你這般絕情。”
“北陌璟,不要再說情字。”墨綰離淡漠的望著他,平靜的說道:“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