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塵封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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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這個世上,有很多活法的。一世貧瘠也是活,榮華繁盛也是活,碌碌無為也是活,酒鼎奢靡也是活,為什麽你卻總是要為自已選一個最艱難的活法呢。你這個樣子,莫不如是尋常市井的百姓,也好過活的如此疲累。”
亞沙依木的聲音緩緩傳來,鑽進耳朵裏,墨綰離靠在他的懷裏,思緒都是凝固僵硬的。她想,何嚐不是呢?倘若真是是尋常市井中的百姓,想必也不會有如此重的孽緣,不會有如此深的牽絆,即便是會有背叛和辜負,有欺騙和離棄,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撕心裂肺,鮮血淋漓。
墨綰離突然覺得很累:“可是依木,我用了十一年的時間去爬一座山,有人告訴我說那山上有一朵雪蓮,可是當我費盡力氣爬上去的時候,卻發現山頂是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山那麽高,我九死一生的爬上去,失望過後,又該如何下來呢?”
“阿離,希望是掌握在自已手裏的,你自己不放自已一馬,誰也救不了你。”
“但是,就讓我去做這最後一件事吧……這件事完後,我便回來讓你給我當向導遊曆朔北,可好?”她也將亞沙依木的話聽了進去,她最後辦這一件事,辦完之後,她將會將以前的塵世記憶全都遺忘,無論是穿越前的現代,還是到這裏以前的記憶全都埋葬。
亞沙依木看著她,點了點頭。那難得一見的俊臉上閃過一絲羞赧,墨綰離這才覺察到不對勁,發現他竟然如此貼緊她,麵上立即有些冷淡,她淡淡瞥視了亞沙依木一眼,眼神中的神色正提醒著他。他也覺察到了此時的不妥,立即有些不舍地離開她的身旁。
昨日的一番話讓亞沙依木再次恢複了他原本的心性,也讓墨綰離下定了隱入塵世的決心。
墨綰離離開的那一天,天空竟是下著小雨,她沒有和他打招呼,隻是帶著簡單的行囊就騎著馬出了正陽門,謙瀟細雨灑在她的肩上,周圍的環境皆是黃色的沙子,可是卻顯得有那樣的勃勃生機。
亞沙依木仍舊帶著那抹爽朗的笑容,此刻高坐在大馬之上,一身攏紗暗紅長衫,身後是一列一列整齊的士兵,他目視著墨綰離的離開,空氣中帶著沙漠獨特的滄桑味道吹在他的衣角上,揚起裏麵袖箭圖紋,他望著遠遠的道路上,女子帶著風帽身著白色布衣,騎坐在白馬上,兩側是連綿的沙漠,奪目的色彩如同一幅徇麗的書畫。
兩個月了,已經夠了。
他這樣微微笑起來,拿起沙漠一種著名的樂器吹奏起一首歡快的曲子去歡送她,笛音清亮,像是婉轉的百靈,穿透了這一座座的帳篷,一個個沙堆,一路跟隨著她的身影,走出了一重一重的城門,越過了一座一座城池,高高的沙層,無邊的天際,去了一個廣闊的天地。
阿離,希望你能快點回來。
亞沙依木心底暗念阿離阿離的名字,看著遠方那個漸漸不見了蹤影的身子,心中的思念也隨著那道身影而去到那邊的天際之邊。
出了白芷關後,就是江南的土地了。江南,也是南燕的土地。雖然此時已是隆冬,但是賢陽地處西南,氣候溫和,墨綰離出關的時候竟然也是下著雨。
淡青色的遠山籠罩在白茫茫的雨霧之中遠江如鏈,坑蜒的流過,原野上的黃昏份外美麗,烏金微沉,火地概金,冷月卻已然淡然初升,荒莘繁盛,高高搖曳,與馬背平齊,大風吹動之間,隱見那離離之草如赤金微波,自廣袤的天際一波一波的洶湧而至。
站在賢陽城外的官道上,她卻突然踟躕了,不知是否該走進去,她人生的這十年是一副滂沱的書畫,前五年是水波下冷月沁冰的暗夜倒影,後五年卻是鮮血淋漓猙獰交錯的筆筆刀痕,如今陡然間拋卻了宿命的枷鎖,她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而現在的她,已經連向前邁一步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就這樣在賢陽城裏住了下來,租了一間小小的屋舍,獨門獨院,地處偏僻,門前生著兩株垂柳,此時光禿禿的,枯黃一片。
轉眼間過了七八日,年關已到,賢陽城裏張燈結彩,濃濃喜氣,隔壁的房東見她一個單身年輕女子獨自住在這裏,便兩次三番的來邀請她一同過年,都被她婉拒了。
又過了三天,一年一度的上元節至,清晨的時候下了一場清雪,不過雪花還沒落地就融化了,倒是樹枝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遠遠望去,遠處的山巔白茫茫的一片,山下碧水脈脈,滿城梧桐蔽日,一片湖光山色。
房東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胖胖婦人,長的十分和善,膝下有一雙兒女,丈夫是城裏私塾的教書先生,也算是小康之家。那女孩子似乎很喜歡墨綰離,每天經過門前的時候都會伸著脖子往裏看,她哥哥見她好奇,有時候就在下麵托著她,讓她趴在青牆上瞧一瞧。
傍晚的時候,墨綰離害怕房東再來叫她吃飯就自己出了門。
天還沒黑,燈市也還未開,但是街上就已經十分熱鬧了,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種小吃攤位繞著大衙擺了一整排,販賣煮酒煙絲胭脂玩物的小販擠滿了賢陽主街,墨綰離嫌這裏太熱鬧,就稍稍避開。
因為是節慶,平日不出門的大戶人家夫人小姐們也紛紛出了府,街上隨處可見幾人抬著的轎子軟椅馬車,一輛輛的從楚喬身邊經過,偶爾飄出幾纓歡笑聲,和著遠湖吹來的暖暖熏風,一派祥和靜謐的氣息。
相較於滿眼的紅粉豔綠,墨綰離穿的十分素淨。但是畢竟是朔北皇室之物,到底比尋常的民服華麗精致,藕色雲紗薄衣,淺藍藕白長羅裙,以極淡色的絲線繡出一朵朵淡淡的玉蘭,遠遠望去,如清新的冉冉新荷。加之她淡定青溫的氣質,獨自一人行走在梧桐深寂的長街上,過往的書生公子無不爭相注目,偶有想要上前來搭訕攀談的,走到她身前卻略略踟躕,隻感她的清冷舒淡之氣不似尋常女子的矜持做作,而是實實在在的沒將這重重人影放在眼內,稍一猶疑,她就已經去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