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煩惱的熊文燦
畢竟賊軍那邊是參軍就分田，這些普通的探子們混一輩子，混到死在戰場上也不可能買得起田啊……
所以邱家裕雖然心中不滿，但某種程度上其實是可以理解他們當初為什麽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甚至如果是他自己處於那種狀態下，說不準直接也心一狠就投賊了，這投賊後天天能吃飽，參軍還有田分，哪怕是單身狗沒啥家人，但是還可以先留著，等退役後再分。
按照賊軍那邊的規矩，參軍四年後就能申請退役，退役的時候能直接獲得一片可觀的土地，再用從軍幾年積攢下來的薪餉蓋座房子娶個老婆，這日子絕對比他們現在強得多。
這種待遇，也就怪不得偽周控製區裏一群青壯爭先恐後要從軍了。
至於說打仗有風險。
其實風險並不高，周軍的傷亡率一直很低，安慶戰役，金陵城戰役這種這麽大規模的戰役打下來，每一次死傷也就那麽幾千人而已。
這相對於周軍的龐大規模而言不算多高。
至少，比在明軍裏當兵安全多了……
可惜，偽周賊軍裏的很多政策，是邱家裕他這邊沒法學的，比如說參軍分田！
這種事，也就隻有偽周賊軍能夠幹得出來了，參軍分田可是需要龐大的官田數量作為支撐的，賊軍又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數以十萬計呢，這需要分的土地可多了。
明王朝這邊想要學都學不來……
如此種種，邱家裕知道的越多，對偽周王朝的了解越是深入，也就越發覺得在這一場明周爭霸戰爭裏，自己現在所處的明王朝這一方如果想要贏，那是真的需要奇跡了。
而邱家裕的這種悲觀，也是促使了他做出了以往絕對不會做出開的決策，比如說不顧朝堂那些大佬們的意見，直接對鹽商們動手。
邱家裕是不知道這些鹽商背後都有靠山嗎？難道他不知道對這些鹽商們動手後，眾多的大佬權貴們對自己會有意見，甚至想要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嗎？
他知道！
但是他依舊這麽做了。
歸根到底，那就是他覺得和承擔的風險比起來，收獲更大而已。
而為什麽他覺得風險不大？
那就是他認為朱明王朝已經是日暮西山了，在明周這一場爭霸戰爭裏撐不了多久了。
既然都這樣了，那麽邱家裕自然也就沒什麽顧忌，盡可能的擴充自己的實力，增加自己在未來大變中的籌碼。
甭管朱明王朝會不會完蛋，但是自己手底下的軍隊越多越強是越好。
到時候甭管處於什麽情況下，自己都有足夠的籌碼。
邱家裕抱著這樣的心態，而其他人多少也是察覺出來了，比如現在待在雄安的熊文燦。
“邱家裕這人是靠不住的，抵抗賊軍，匡扶社稷的重擔，還是得靠我們來。”熊文燦對自己的心腹下屬說的時候，並沒有過多的顧忌什麽。
“這新督標還是要加快步伐，現在的募兵練兵速度還是太慢了，這會都十二月了，這才募兵了三千不到，火槍也隻有五百，長炮更是隻有區區三尊，這想要把督標擴充到堪用的程度，那得需要多久？一年？兩年？”
“你們要知道，我們沒有這麽多的時間。”
“如今周賊軍已經掌控江南，他們現在正在利用江南的錢糧擴充大軍，以江南的財力，頂多半年時間就能夠讓他們擴充十萬大軍。”
“半年後，賊軍必然會大舉北上！”
“到時候揚州，鳳陽兩府就會成為賊軍的侵犯。”
“我們必須在這之前，擴充更多的新督標，這樣未來才能夠把賊軍的北上勢頭給壓下來！”
“隻要能夠撐過這一年半載，隻要把賊軍的北上勢頭給壓下來，那麽之後我們就有機會把局麵維持下去，如此才可以慢慢尋求機會反攻江南和湖廣。”
半年時間，這是熊文燦的判斷！
熊文燦被崇禎委任為江南督師之前，他就已經是兩廣督師了，實際負責廣東，廣西，江西南部地區的戰事了，
這說起來，還是因為偽周賊軍的因素。
偽周賊軍渡江南下殺入楚南後，湖廣巡撫宋祖舜在武昌城內戰敗身死，同時賊軍殺入楚南的衡陽、永州等楚南南部地區。
盡管當地的偽周賊第四軍在偽周賊軍的作戰序列裏不算什麽主力部隊，但是依舊打的當地的明軍抱頭鼠竄……
因為那地方實際上已經是沒有什麽明軍主力部隊了，別說什麽新標軍裏，就連募兵營哨兵也沒多少。
而經過衡陽、邵陽這兩場在楚南南部地區比較重要的戰役後，這一片地方僅剩下的衛所營哨兵，尋常衛所青壯也基本完蛋了。
後續偽周賊軍幾乎是武裝行軍一樣連續奪取了楚南南部的諸多地區，兵鋒直接殺到了廣西桂林以及廣東肇慶等地。
這個過程實際上受限於當地地形複雜，第四軍的後勤供應困難，再加上第四軍的南方戰線並不屬於周王朝的主要戰線，兵員以及各自物資補給的優先序列都比較靠後。
因此第四軍的行動也是比較緩慢的，基本上打一陣歇一陣。
然而即便如此，如今的第四軍也是殺到了桂林府以及肇慶府。
在上述過程裏，明王朝在重點關注江南地區戰事的同時，實際上也沒放棄兩廣方向的戰事。
崇禎九年下半年，明王朝任命熊文燦督師廣西，廣東，楚南，贛南，閩南等地區，同時兼任廣東巡撫。
那個時候開始，熊文燦嚴格上來說也是督師了，隻不過他這個督師和王家禎、張國維、孫傳庭等其他督師比起來，沒啥存在感。
畢竟南線並不是周王朝的主動地點，當地的明軍實際上感受到的壓力並不算大，同時呢，現在的兩廣等地區還是屬於比較落後荒涼的地區，人家明王朝流放犯人的時候，那都是往兩廣地區地區流放的，尤其是現在的瓊州府更是明王朝非常喜歡的流放地方。
督師兩廣期間，熊文燦其實幹的還算不錯，他組建了廣東撫標，直接從澳門地區購入葡萄牙人生產的火炮以及火槍，同時也是在佛山地區自造槍炮，打造出來了大約萬人規模的廣東撫標。
然後又扶持廣西巡撫，贛南巡撫，福建巡撫等地方建立自己的新督標，所用的槍炮基本也都是來自廣東的佛山以及澳門。
同時因為他和鄭芝龍關係還不錯，所以也受到了一定鄭芝龍方麵的援助。
這種情況下，雖然賊軍已經殺入了桂林和韶關府，但是還是被他給擋了下來，此外贛州也還在明王朝的掌控之中。
這種成績放在以往也不算什麽，但是放在江南地區徹底淪陷，損兵折將的大背景下，熊文燦就算是幹的挺不錯的那個了。
這也是崇禎為什麽沒有選擇洪承濤、孫傳庭等人，而是選擇了他熊文燦的緣故。
以往熊文燦的崛起，是因為他招撫了鄭芝龍所部。
而現在熊文燦的崛起，真正成為督師江南的大佬，則是因為他在兩廣抗賊，維持了兩廣不失。
而這一點，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
熊文燦接到任命後直接走海路，乘坐的還是鄭芝龍所部的船隻一路抵達江北。
隨同他北上的還有廣東撫標三千人。
來江北之前，他是帶著滿腔抱負，帶著來抗賊平天下的信念來的。
但是到了江北後，他卻是發現事事不順……
想要收攏邱家裕所部重建新江南督標，結果被邱家裕直接拒絕了，人家邱家裕直接把江南督標後軍換了個招牌，換成了應天撫標……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是明麵上聽從自己的命令，但是很多事情上根本就不搭理他熊文燦，比如說邱家裕私下對鹽商們動手……
這簡直是犯了朝堂大忌！
而作為江南督師的熊文燦，可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上頭的大佬們三天兩頭就罵自己，讓自己約束邱家裕……
但問題是，邱家裕不是武將啊，如果隻是武將的話，哪怕是總兵他熊文燦也敢直接拿著尚方寶劍把他一刀砍了！
但問題是，邱家裕他是個文官啊！
雖然隻是個舉人，但這人卻是正兒八經的文官，乃是應天巡撫兼右僉都禦史，到了這個級別，哪怕隻是尋常升遷調動之類的，連崇禎說話都不管用，必須要廷推，諸位大佬們達成了一致意見後才能成行。
他熊文燦看似有尚方寶劍，也能先斬後奏之權，但實際上他也隻能管一管武將，至於文官的話，哪怕隻是一個七品縣令，他其實都很難說直接一刀砍的。
正常操作應該是彈劾之，然後朝廷把該文官問罪下獄！
然而，現在朝廷上大佬們也沒膽子把邱家裕問罪下獄啊……
朝廷一邊對邱家裕不滿，要讓自己管著邱家裕，但是另外一邊又不敢對邱家裕動手，甚至還升官加爵各種賞賜……
如此矛盾之下，他熊文燦就成為了夾心餅幹，難受的很。
拋開邱家裕，其他諸事也不順利，一件件都讓熊文燦心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