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無能為力
在現在的宋祖舜看來，偽周賊軍的槍炮是犀利不假，但是也沒到隻憑借槍炮就徹底壓倒官軍的程度，更何況武昌城內的官軍的槍炮也不少啊，其麾下的三千多湖廣新標軍也不會在槍炮這一方麵上差到那裏去。
前幾天偽周賊軍的攻勢夠猛烈吧，那鋪天蓋地的炮彈幾乎都要把東城頭給淹沒了。
但是東城牆失守了嗎？
沒有！
甚至偽周賊軍在數次的攻城作戰裏，都沒能在城頭上站穩腳跟，而更多時候，偽周賊軍連城牆都無法靠近。
槍炮犀利，這也是有限的。
頂多說偽周賊軍的槍炮比官軍略勝一籌，但是差距沒到不可磨滅的程度。
是什麽導致偽周賊軍連戰連捷，現在更是把西城牆都給拿下了？
也許，不是因為偽周賊軍的槍炮，而是他們的近身作戰能力。
在西麵城牆上，偽周賊軍可沒有什麽火炮，隻有區區十幾二十門左右的長管火炮和二三十門的臼炮而已，並且還是兩斤半野戰炮，和九斤，十八九的臼炮為主。
作為主力的七斤乃至九斤野戰炮，可是沒幾門，而二十四斤和四十八斤的臼炮也沒有。
在沒有強大火炮支援下，他們卻依舊順利拿下了西城牆，其中固然有西城牆的西北角被成功爆破，繼而打開了缺口的緣故。
但是宋祖舜卻是認為，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布防西城牆的官軍缺乏近戰能力而導致。
這爭奪廢墟缺口的時候，雙方可是實打實的步兵之間的作戰，其中固然是有著火槍小炮參戰，但是發揮決定性影響的依舊是雙方的近身肉搏戰鬥。
而在這種戰鬥力，官軍的表麵幾乎是一麵倒的，表現的甚至是遠遠不如雙方用火炮火槍對射的階段。
在東麵城牆上雙方用槍炮對轟，明軍雖然死傷慘重但是也沒崩潰啊。
但是在西麵城牆呢，雙方短兵相接後沒有多久守軍就幾乎全麵崩潰了。
當他聽到廢墟缺口那邊守軍崩潰，西城牆上的其他守軍也是根本擋不住偽周賊軍的重甲步兵衝擊的時候，他就認為，導致此戰失利的並不是偽周賊軍的槍炮多麽的犀利，而是賊軍的近身作戰能力遠超官軍。
如果說雙方的槍炮實力差距是一比三四乃至五六的話，那麽雙方的肉搏實力差距一比七八甚至一比十！
要不然的話，怎麽可能偽周賊軍在肉搏作戰裏不過死傷數十人就拿下了廢墟缺口，而守軍卻是死傷數以百計！
現在宋祖舜自認已經是更加看透偽周賊軍了。
但是這又如何！
武昌已經完蛋了。
宋祖舜扭頭一看，卻見南城牆那邊的城頭上也是出現了偽周賊軍。
這些偽周賊軍直接從東麵城牆殺過來，同時不斷接應原本在城牆下的友軍登城，這越打是越多。
估計這會至少已經有上萬的賊軍成功上了城頭或者幹脆入城了。
此時，他的心腹親隨也是上前，在他耳邊道：“老爺，我們已經在江邊準備好了輕舟，是時候走了！”
宋祖舜依舊沉默不語！
走？
開玩笑，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戰敗後逃走的可能性。
來這武昌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和武昌共存亡的心理準備，因為哪怕是他守住了武昌半年以上，但也不一定能夠等到朝廷的援軍，到時候援軍如果遲遲不來，武昌城破也是必然的。
武昌城破，其實這是大概率的事情，他繼續堅守武昌的最大意義，並不是為了守住武昌本身，而是為了扼製偽周賊軍的發展勢頭，牽製住更多的偽周賊軍的兵力，為江西，南直隸等周邊省份募兵練軍爭取更多的時間。
半年，也應該讓周邊省份練出一支像模像樣的新標軍出來了。
到那個時候，哪怕是武昌城破，數萬守軍覆滅也就有了意義。
當然了，這些話他沒有對普通人說過，知道他這個戰略想法的也就隻有少數幾個朝廷大佬和崇禎天子而已。
要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麽會給宋祖舜這麽大的支持，就是因為知道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武昌的。
但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沒有守住武昌半年以上！
沒有撐過這個秋天和冬天，等到開春後明軍大規模反攻的時候。
甚至，他都沒有支撐十天半個月以上。
武昌城在偽周賊軍發起了總攻後的第四天，就被攻破了。
他費勁心思打造的武昌防線，隻堅持了區區四天。
此時，他轉頭看向了北方，那是京師的方向，天子的方向，此時的他低聲喃喃著：“陛下，臣辜負了您的信任了！”
“臣自從到武昌後，日夜不休費盡心思部署武昌防務，為此不惜犧牲了巴陵一線，奈何賊軍槍炮犀利，甲厚刃厲，數萬賊軍日夜圍攻不休之下，這武昌是在是無能為力啊，臣，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嘴裏喃喃著的他閉上了眼睛，這個時候的東麵城牆上，城頭上的明軍實際上已經開始逃亡了。
他們的很多普通人雖然還不知道西麵城牆的情況，但是南邊城牆已經被賊軍攻破很多人卻是知道的。
一些得到消息的聰明人，尤其是那些將領官員們已經是陸續帶著心腹家丁親兵下了城頭，試圖著偷偷出城或者幹脆藏起來了，總之就是保命要緊。
還有一些膽子大的，已經是琢磨著該如何臨陣反正，直接投奔到大周王朝那邊去了。
如果一年前的大周王朝還隻是一個土匪窩，撐死了就是實力強一點的土匪團夥，那麽一年後的今天，天下之間已經是沒有任何人會把大周王朝當成普通土匪了。
盤踞楚北楚南，掌控了絕大部分的湖廣之地，擁兵數萬，槍炮犀利，甲厚刃利。
雖然其中的諸多政策很受人不待見，尤其是那個什麽統一農業稅，簡直就是讓無數士紳們痛恨的想要直接罵娘，但是不得不說，這偽周王朝依托這種苛刻無比的稅收政策，卻是成功的維持了一支消耗龐大的大軍。
有此大軍，其他些許問題都不算是什麽問題了。
這樣的大周王朝是什麽？
在天下人的心目中算什麽？
是和李自成，張獻忠他們一樣的反賊流賊？開玩笑，要是現在把大周王朝還當成普通反賊流賊，那不是貶低大周王朝，而是貶低明王朝自己。
堂堂大明王朝，豈能讓一群尋常反賊占據了湖廣，並且把官軍打的死去活來？
現在的大周王朝，在很多人心目中，尤其是在明王朝的高級文武官員心目中，那已經是實力不下於遼東東擄的反賊了。
甚至偽周賊軍的威脅程度比遼東東擄還要更加大。
東擄那邊雖然也挺能打的，但是依舊沒能超出明王朝眾人的認知，前麵的幾次戰略性失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且這些戰敗，也不存在單方麵吊打的情況。
明王朝在遼東的失敗的原因多方麵的，所以雖然持續在遼東戰敗，但是人家明王朝的人還是看的很開，反正山海關以及部分遼西區域還在朝廷手裏不是。
東擄想要硬啃遼西的諸多戰略堅城也是非常困難的事，今年東擄入關劫掠，那也是繞道蒙古入關的。
但是偽周賊軍呢，那些王八蛋可是一路沿著漢水從鄖陽一路殺到了漢陽啊，沒有什麽取巧和戰略迂回，全都是正麵硬幹，拿下了鄖陽又拿下了均州，又拿下了襄陽，漢陽城。
之前更是渡江拿下了巴陵，長沙，現在更是連武昌都要保不住了。
這一路打過來，全都是一路幹淨利落的擊潰明軍，強攻明軍盤踞的堅城。
這份強悍的攻堅能力，才是引起明王朝上下震動乃至驚恐的原因。
以東擄的實力，給他們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夠入關，但是偽周賊軍呢？拿下湖廣也不過隻用了一年，後續就要直接兵臨江南了，等江南也失陷賊手後，那麽這天下恐怕就要宣告易手了。
這種情況下，人們尤其是親自感受過周軍實力強悍的明軍將領們思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周王朝的崛起之勢已經成了，而且正在以不可阻擋的態勢持續擴張著，這搞不好，以後還在很能統一天下呢，再不濟估計也能盤踞數省和明王朝平分天下。
這種時候，投誠周王朝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此時的宋祖舜卻是不知道他的很多部下，已經是考慮這該如何投賊了。
現在的他遙望北方，神情間充滿了無奈。
事已至此，武昌城是守不住了，想要率軍突圍也是不可能，城內的大多守軍已經被擊潰，東麵城牆的萬餘守軍雖然還勉強在，但是也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率軍從陸地突圍是不可能的事，而從河上突圍也別指望了，人家偽周賊軍的長江艦隊早就封鎖了河上通道，武昌水師也隻能勉強支撐局勢，不讓賊軍直接從長江登陸而已。
至於單獨逃亡，隻為了保住直接的小命而逃命，這絕對不是他宋祖舜想要的。
他不想獨自逃亡，也不想落入賊軍之手，所以他開始整理衣冠，然後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手提長劍的他對著身邊的心腹下屬道：“事已至此，抵抗已經沒有意義，都各自逃命去吧！”
親隨看見宋祖舜這動作，這神態，那裏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當即帶著悲憤語調道：“大人，何至於此，我們走吧，我們去江西，去南直隸，我們還能東山再起，重新來過的！”
宋祖舜卻是笑了：“重新來過？哈哈，數萬大軍數日盡喪，湖廣千裏之地盡數落入敵手，我這個湖廣巡撫怎麽重頭再來？”
言罷，他不再理會身邊人，直接舉起手中長劍往脖子上一抹，當即血箭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