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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離去

  「坐。」


  陳平自顧自的抿了口茶,慢悠悠的道。


  「老祖在上,興朝不敢放肆。」


  陳興朝說著,略微俯身的站在了一旁。


  見他一副恭而敬之的模樣,陳平心中浮起一絲讚賞。


  當年,他和陳興朝一戰定下話事權后,此人不僅沒有因為被種下禁制心生怨恨,反而鼎力支持他的任何決定,不惜當眾痛斥道侶。


  遵守族規,尊重長輩,這是家族出身的修士普遍具備的良好品行,是一脈相承,刻印在骨子裡的絕對服從。


  當然,若陳興朝是賴骨頑皮之人,陳平今日也不會將他召來相見了。


  「興朝衝擊元丹,自覺有多大的把握?」


  陳平輕輕放下茶杯,正色的道。


  他觀陳興朝一身的雷靈力凝實盤結,泄而不散,必是觸摸到了大瓶頸,故開口一問。


  「三成半左右。」


  陳興朝沉吟了片刻,如實回答道。


  「和我預想的差之不多。」


  微微頷首,陳平淡淡的道。


  陳興朝的主修功法僅是黃品,突破大境界時,幾乎無絲毫的增幅。


  好在雷修渡三重、六重天劫相較其他靈根修士擁有著與生俱來的優勢,陳向文又不藏不掖的傳授了他渡劫經驗,否則成功率將會更低。


  「興朝坐鎮霏月多載,勞苦功高,這門功法就賜予你了。」


  陳平稍一抬手,一枚青光飛射出去。


  下意識的抓住青光,只見是一枚新制的玉簡,陳興朝沉入神識一掃,當即震驚的兩眼發直,過了好一會,臉上替換了一股複雜之色。


  辟紫清雷法!

  老祖賜下的是居然是一門玄品中階的雷屬性功法。


  他若選擇重修此法,衝擊元丹的幾率至少升到五成,不弱於兩滴真霞秘泉的功效。


  這是何等的大機緣,換做他自己獨身拼殺,此生此世都不一定能獲取一門。


  饒是陳興朝這般道心堅如磐石的漢子也不由感動萬分,之前的些許芥蒂瞬間煙消雲散了。


  曾幾何時,他還擔憂因為早年的糾葛,陳平會壓制他晉級元丹。


  萬萬意料不到,老祖壓根不是他想象的心胸狹隘之修。


  「謝老祖的扶持再造之恩。」


  陳興朝內疚不已,沖陳平單膝一跪。


  陳平神色淡淡,坦然受了一禮后,一隻袖子一抖而出,頓時一股無形距離在陳興朝身下浮出,將他向上一托。


  「你是本族目前最值得培養的元丹種子,我此舉也是為了家族大義,希望興朝不負我賜,一舉成就太上長老之尊位。」


  接著,陳平叮囑了一番,便讓他退下。


  不錯,他給陳興朝的功法,正是鄧族兩元丹修鍊的辟紫清雷法。


  如此珍貴之物,原本他是不打算直接傳授下去的。


  可金瑞島一行后,他改變了一些想法。


  陳家還是太弱,他一人再強,也偶爾會碰上力有未逮的時候。


  比如他這次出海躲避災禍,家族的太上長老僅剩陳向文一人,無論是向外擴張,或是佔據空明島,都存在極大的風險。


  陳興朝是雷修,每一階段的鬥法戰力皆非比尋常,再待陳意如邁入元丹,他布置起來就能遊刃有餘了。


  而且,陳平傳給他的功法並不完整,只能修鍊到元丹中期。


  陳興朝照樣需要恆久的表明忠心,用海量的貢獻來換取後續的口訣。


  ……


  歇息了一宿,陳平起身出屋,一道火靈力打在了陳向文的洞府禁制之上。


  「平兒。」


  敞開陣法,陳向文迎了上來,面容彷彿驟然老了幾歲,看著頗為的憔悴。


  他應該是對金照恆拜入顧真人座下一事憂心忡忡。


  「文叔,家族的公財還剩幾何?」


  陳平不客氣的走進洞府,直截了當的道。


  「一百二十餘萬。」


  陳向文想都不想的道。


  「等邢林年從攬月返回,你立馬帶著他再去一趟上宗,求見一位名叫沈綰綰的女修真傳,並送上五十萬靈石的資源。」


  頓了一下,陳平語速平緩的道:「沈綰綰問起來,文叔直言我海昌陳氏欲託庇在她的門下即可。」


  「沈綰綰。」


  陳向文嘴裡反覆一念,記住了這個人名。


  他知道陳平是在替安排家族的後路,可他打心底覺得沒什麼用處。


  金照恆有顧真人的照拂,除非陳家攀上攬月宗的另兩位太上長老,不然也是無用之功。


  「沈綰綰此女和千眼古蟾前輩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陳平笑笑,提點了一句。


  千眼古蟾乃是遠古神蟾的隔代後裔,雖僅僅是天妖血脈,但已抵至巔峰行列,神通必然超越了普通的金丹初期修士,顧思弦或多或少會賣它一些面子。


  當然,區區五十萬靈石,估計只夠和沈綰綰交好,四階靈獸那絕對是沒戲的。


  不過,沈綰綰算是一個引子,日後陳家漸漸壯大,總有一天能入得千眼古蟾的法眼。


  「當中居然還有這層緣由。」


  陳向文提起了一些精神,道:「攬月宗三大靈獸麾下,各自招攬了為數不少的人族勢力,倒是一條可行的法子。」


  「另外,文叔要派人去望琴島購買一批築基丹,以文叔的路子,錢財足夠的話,想來是不成問題的。」


  陳平抿抿唇,快速的說道:「正值家族騰飛之際,文叔不用節省資源,包括投效本族的外姓修士,即便不一視同仁,也得給他們一個往上爬的機會。」


  「自是如此。」


  陳向文面露贊同之色,轉念一想陳平說出的這些類似託付的交代,不禁疑惑的問道:「平兒你另有打算嗎?」


  「嗯,我還有一件關鍵的私事要親自處理。」


  陳平應了聲,模稜兩可的道:「短則數年,長則數十年,應該都不會返回家族了。」


  「失去了你的鎮壓,空明島那邊的地盤該怎麼辦?」


  陳向文心頭一凜,臉色大變的道。


  「普家的鼓角島我準備讓與碎星門打理,兩方互為犄角之勢,彼此照應。」


  「家族佔領空明島后,盡量避免和周邊的勢力打交道,也不準繼續向周邊擴張,象徵性的派遣幾名築基宣告主權就行。」


  「原鄧族的附屬一眾,我陳家暫時還吃不下。」


  「至於海昌這塊,按我等之前定的決策,以霏月島為中心慢慢蠶食赤宵宗的海域為主。」


  陳平顯然安排好了一切,神色平靜的一一道來。


  聽罷,陳向文嘴角噙上一抹苦笑,道:「空明島附近盤踞著數個元丹勢力,憑我的微薄神通,恐怕根本震懾不住他們。」


  「嘿嘿,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數百載的鄧家都被我海昌覆滅,那些人不敢輕舉妄動的。」


  陳平冷聲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我會拜託宮道友協助空明島防守,警惕鄧族餘孽的報復。」


  見他去意已決,陳向文乾脆緊閉嘴巴,不再勸說了。


  陳平遠赴外海,並非沒有好處。


  萬一顧真人追究下來遷怒整個陳家,但只要陳平還活著,海昌陳氏便仍有翻身的希望。


  跟著,陳平從手指上摘下一枚藍色的儲物戒,擺在石桌上。


  裡頭裝了胖道屍以及一隻朔魂天牛。


  將驅使道屍的方法和其來歷告訴了陳向文,並告誡他非生死存亡的時候,絕不可展露。


  「道屍的身份我不會讓第三人知曉。」


  陳向文慎重的點頭,把儲物戒收入懷中。


  掌握了一件匹敵元丹後期的大殺器,他總算有幾分安全感了。


  道屍雖價值高昂,可陳平卻無心痛之感。


  有魔臂蛛妖傀儡,道屍的對他戰力的加成微不足道,何況此物又不是贈送給陳向文,待局勢穩定再收回不晚。


  最後,陳平將與班天德的約定簡單講了一遍。


  當初,他同此人說好,五年內上門幫助海昌島合併幾條靈脈。


  考慮到自己近年應該不在族內,只能讓陳向文和他聯繫了。


  「平兒保重,家族永遠是你的根。」


  陳向文深吸了一口氣,面帶笑容的道。


  「芸兒的性格和行事作風深受我的影響,倘使她以後犯下錯事,還請文叔多多體諒。」


  一道聲音悠悠迴響,陳平的身影漸淡,眨眼之間消失不見了。


  ……


  夜間,涼風習習。


  陳平端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咬嚼著一枚靈桃,視線則時不時的看向一座竹屋。


  打通運水凝冰循環的過程比較複雜,分三個階段,總共持續數月之久。


  第一個階段耗時偏短,據宮靈珊所說,大概五、六天的時間。


  天色泛亮,幾人收功起身,陳平便知第一階段已經成功,於是神識立刻延伸進屋。


  宮靈珊、樊益橋陸續出來,三人互相抱拳后,陳平道明了他的去意。


  「陳老弟,少了你這個定鼎之修,樊某心慌難解啊。」


  皺著眉頭,樊益橋深深的嘆了嘆道。


  「平哥,你一走,金照恆誰還可制?」


  宮靈珊一咬牙,直白的道。


  她極其害怕金照恆提劍殺回來,在場的元丹,也就陳平能死死地壓住金老九。


  剩下幾人單打獨鬥甚至不是他的幾招之敵,除非大家時時刻刻的抱團行動。


  「我的事更加重要,兩位道友莫要相勸了。」


  陳平不為所動,面無表情的道。


  他此番出門,的確是打算躲避攬月宗。


  話說起來,顧思弦如果當真要取極恨劍心斬除外魔,他反而是安全的。


  為了一步步增加金照恆內心的恨意,顧真人怕是還會千方百計的阻止他報仇。


  可這終究只是他的猜測,顧思弦若另有打算,他的處境就危險至極了。


  在金丹修士的神威之下,他暫時還無絲毫的反抗之力。


  所以,陳平不願用金珠,以及自身的道途去賭、去乞求天命的眷顧。


  「我不在的日子裡,陳家麻煩兩位道友照顧一、二。」


  陳平拱手一笑,道:「我已和文叔商量過了,鼓角島、空明島那邊目前就當一塊飛地看待,切勿急於擴張。」


  「陳老弟放心,但凡樊某和宮師妹尚在一天,碎星門與海昌的盟友關係都將牢不可破。」


  樊益橋拍著胸脯的保證道。


  他和宮靈珊私下交流過,準備把宗門駐地遷移至鼓角島。


  放棄千年的祖業自是萬分不舍,可金照恆在攬月宗內虎視眈眈,兩人也寢食難安,想著離他越遠越好。


  二則鼓角島所在的海域繁華無比,距離雙城修鍊界不算遙遠。


  宗門搬遷過去,幾代、十幾代后,未嘗沒有進一步的可能。


  至於陳平把一座珍貴的三級島嶼贈送給他,樊益橋心如明鏡,此人恐怕沒安什麼好心。


  除去分擔攬月宗施加的壓力,或許不乏吞併碎星門的心思。


  對此,樊益橋無可奈何的同時,內心深處甚至藏著一絲希冀。


  假使某一天,陳平踏入那一步,碎星門也不是不能對陳家臣服。


  「呵呵,老夫估計是看不到了。」


  樊益橋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


  ……


  之後,陳平見了姜佩玲,賜下了十幾瓶三道紋的二品丹藥。


  令他意外的是,此女居然提出要跟他一起走。


  陳平眉頭微微一皺,思量都不思量的一口回絕了。


  他獨來獨往的習慣了,可不喜身邊帶著一個拖油瓶。


  況且,開啟金珠事關重大,陳平恨不得找個無人的小角落偷偷摸摸的進行,怎麼允許姜佩玲一路跟著。


  地品冰靈根他固然看重,但和金珠一比,就什麼都不是的。


  姜佩玲失望至極,最終答應師兄老老實實的待在浮戈山修鍊。


  「下次相見師妹的修為若有進步,我便給你十片蛋殼。」


  陳平知她惦記著何物,開口利誘道。


  他方才檢查了此女的身體狀況,倒是看不出問題,吸收掉蛋殼中的冰屬性靈力后,此女一身法力似乎更純粹了一絲。


  「貫倪兒那只有再緩緩了。」


  按按眉心,陳平面龐驟然一冷。


  他本來準備在家族逗留半載,一件件的處理完所有的瑣事,但顧思弦的插足,打亂了他的計劃。


  「你煉你的極恨劍心,可別尋陳某人的麻煩。」


  陳平陰晴不定的神色一收,身形閃進了竹屋。


  其內,只剩下薛芸一人。


  「平郎。」


  聽到腳步聲薛芸正欲起身迎接,但纖腰一緊,被一隻強有力的臂膀一把摟住。


  此女心裡怦怦直跳,一抬首,結果就觸到了陳平似笑非笑的目光,頓時羞紅的就想再次低下頭去。


  「老夫老妻了還害臊?」


  陳平單手一抵,一下托住了其秀麗的臉蛋,嘴唇狠狠壓下。


  ……


  大戰結束,兩人溫存了片刻后,陳平放出兩頭骨柄蜈蚣王,強迫它們認薛芸為主。


  有蜈蚣王的輔助,就算築基大圓滿也奈何不了她。


  至於別的物品和靈石,陳平一樣未留。


  薛芸執掌供奉堂至今,身價起碼高達數十萬,已經不需要他刻意的照顧了。


  「對了,芸兒。」


  陳平看了她一眼,緩緩的道:「白葉島我划給了葉客卿,供他葉家世代居住,你要督促薛氏族人儘快遷移到海昌島的鎮子之中。」


  「芸兒知道了。」


  薛芸心裡一驚,膽顫的道,剛剛收服兩頭二階後期妖王的喜悅蕩然無存。


  「有些事,既然選擇去做了,最好就做的滴水不漏,眾目睽睽的暴露於人前,次數一多,你將寸步難行,家族的其他修士也不會信服。」


  陳平目光閃動,意有所指的道。


  這次奪走白葉島,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薛芸能夠反思到什麼地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此後兩個時辰,陳平在海昌城各處轉了一圈。


  一連拜訪了冬家兄妹、禹元柳、葉默凡、耿山、方清夢等十幾名修士。


  每人都被他放了兩斤的新鮮血液,裝滿足足上百個丹瓶。


  這些人擁有一個共同之處,非陳氏族人。


  海昌城的某處城牆上,一道人影靜靜佇立良久。


  隨著一陣青芒忽的大盛四溢開來,陳平就此模糊的消失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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