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鍾聲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起,冥界的空間不停的發出震蕩。整個世界如同一個破碎的雞蛋,出現了無數的裂縫。但是下一秒,這些裂縫在瞬間痊愈。
一雙毫無感情的空洞的眸子俯視冥界眾生,在這雙眸子下麵,凡是開啟了靈智的生靈,無論生前是神還是神王,無不瑟瑟發抖。
冥界守護者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無數年來,冥界這一成不變的景色他早已經看膩了。他的職責不過是禁止冥界的靈魂肆意出逃,冥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與其無關。這眸子的主人如此大鬧一番,反倒是給他解了悶,他也懶得去管。
那眸子的主人放肆的宣泄著自己的情緒,無數的冥河被其斬斷,無數的靈魂被其消滅。那些被消滅的靈魂能量,伴隨著斷流的冥河往冥界深處流去,匯聚在冥界深處的中心,匯聚到那眸子的主人身上。
葬神螳螂靜靜的站在冥界中心,在他的周圍,恐怖的刀意演化出陣陣狂風,這些狂風撕裂空間,斬斷冥河,引導那無數的冥河向其身體中流去。冥河之水洗滌了其身上的白骨,讓其重新長出肉芽,冥河之水洗滌了他空洞的眼眶中的靈魂之火,讓已經昏暗的靈魂之火重新煥發出活力。
隨著冥河之水的洗滌,葬神螳螂的氣息更加的可怕。這隻曾經縱橫三界的絕世魔獸,如今在這冥河之水的洗滌下,逐漸的褪去腐朽的氣息,煥發出生的活力。在他那引以為豪的兩柄大刀的刀背上,篆刻著無數銘文,以及一個一個鵝蛋大小的小洞。引人注目的是,右邊那把大刀的第一個孔洞,鑲嵌著一顆多彩的玉石,仔細看去,還能看到玉石中的無數隻眼睛,給其增加了一絲邪魅之氣。
“你這樣是無用功。”冥界守護者看了許久,淡淡的說道:“即使用冥界之水洗滌了身軀,也隻不過有了活物的外表。你是掙脫不了冥界的束縛的。”
葬神螳螂無言,千眼靈神的神格湧現出的神力在不停的洗滌著他的全身,讓他找回了昔日的感覺。自己與其爭鬥了無數年,不得不說,千眼靈神的確是自己見過最強的神靈。如今昔日的強敵變成自己刀下亡魂,葬神螳螂的心境更上了一層樓,如果說曾經的葬神螳螂還有一絲人性化的情緒,如今的葬神螳螂愈發沉默寡言,宛如一把時刻準備出鞘的尖刀一般。
“我不是很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冥界守護者歎了一口氣:“這世間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欲,即使是由世界意誌製造的我也不例外。如今你斬去了七情六欲,又是為了什麽?難道是那些人常說的追求刀意的極限?別逗我笑了。”
冥界守護者冷笑一聲,說道:“人沒有任何情緒,你這樣做,和死了有什麽區別?你和我不一樣,你不是世界意誌造就,亦沒有侍奉任何人,如果我是你,我會想方設法從這裏出去,好好享受作為一方霸主的日子。”
“我在冥界出生。”葬神螳螂用沙啞的嗓子回答道,雖然是用神魂說話,但是自從被拖入冥界以來,再也沒有說過話,突然開口讓其有些不習慣。
“從我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起,我終日就和這冥河為伴。我也曾聽從過周圍一些神魂說過,什麽活著的意義之流,可惜我對這些並不敢興趣。也有一些神魂對我說過三界的美好,可惜當我從這裏叛逃出去之後,感覺還是很無趣。”
“你想說什麽?”冥河守護者淡淡的說道。
“千眼靈神是個對手,是我見過最強的人,但是我並不認為假以時日,他可以超越我。所以對於我來說,他不過是個有點費勁的獵物罷了。”葬神螳螂沒有理會冥河守護者的問題,自顧自的說道:“你是個強者,但是可惜,身為世界意誌一部分的你,實在是讓我提不起挑戰的欲望。”
“你是在說,你的意義是尋找更強的人,然後挑戰、殺死他們?”冥河守護者疑惑道。
“哈哈。”葬神螳螂幹笑了一聲,它的七情六欲已經斬去,如今隻不過遵循曾經的習慣罷了,所以其笑聲聽起來有些不自然的尷尬:“我雖然是魔獸,但是在三界時也讀過一些書本,你這句話,倒是和一些給小孩子看的連環畫裏的話有些類似。”
“大多數時間來說,我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或者說魔獸,我對自己的來源不感興趣,對自己的生存意義亦是如此。我隻不過是遵循自己的本能在生活,去殺死神靈,盡量保證自己的神力充沛,保證自己刀柄上的凹槽可以全部填滿,以便應對即將到來的進化,讓自己變得更強,更方便去填滿那些凹槽。我為這些凹槽而活,或者說,這些凹槽就是我的生存意義,無論三界的人們怎麽想,認為這個生存意義有多低等,我都不會去在意。”
葬神螳螂繼續道:“我這樣活了無數年,無數年來,隻是單純的重複著這些步驟。”
說罷,葬神螳螂抬頭望向冥河守護者:“你與我是一類人,我們的生存意義都十分低等。你的生存意義,不過是看好這些沒用的靈魂,不讓他們逃出來,然後記住這冥界中發生的一切事情,不是嗎?”
“雖然你用低等這個詞來形容,讓我很不爽,但是不得不說,你說的沒錯。”冥河守護者說道:“不過,我像你一樣,並不認為這個生存意義有什麽不妥。不過,你今天說的這些話很奇怪。”
“是嗎?”葬神螳螂笑道:“一部分是說給你聽的,一部分是說給別人聽得,你覺得有些語無倫次也很正常。”
“別人?”冥河守護者皺起眉頭:“這裏是冥界,雖然我不過是世界意誌中的一粒微塵,但是卻也共享著世界意誌的感覺。這裏除了你我之外,沒有任何人。”
“或許在這裏,或許不在這裏。我隻不過是預防他能聽見罷了。”葬神螳螂搖頭道:“我問你,這冥界的事情,你都知道嗎?”
“那當然。作為世界意誌,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甚至可以知道任何靈魂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突破,在這冥界的範圍內,在這個時間節點當中,往前的事情盡在我的腦海,往後的事情,我也能夠預測個大概。”
“那麽,在冥界土生土長的生靈,隻有你一個嗎?”
“那是當然。”
“那我是哪來的。”
空氣突然變得如死一般的寂靜。
冥河守護者說不出話來,一股透心的涼氣從其背後一股子上升到腦袋中,讓他不停的冒冷汗。
一個可怕的想法從其腦海中浮現,當其努力去回憶關於葬神螳螂兒時的種種時,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其腦海中傳來。
冥界之中隻有一個土生土長的生靈,而葬神螳螂又是在冥界之中出世。這是整個三界之人的共識,但是重來沒有人疑惑過,這兩條明顯互相矛盾的信息,為什麽被大家堅定不移的相信著?
在沈允本體回憶地球曾經給予他的禮物時,所有人都遵循著規則在生活著。但是當沈允本體開始意識到自己記憶缺失的時候,一些人驚恐的發現,自己記憶中某些最重要的事情缺失了。
就像是有人把他們封印起來了一樣。
這個世界的許多常識,根本就是一個bug。許許多多的規則,許許多多的理所當然的事情,明顯是矛盾著的。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質疑。這些靈魂死死的烙印在三界之中的人們,就像是一個在魚缸中的魚,永遠不會去嚐試跳出魚缸,每天重複的吃著天空中降落下來的飼料,呆呆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但是突然有一天,沈允本體這個“外來物種”進入了魚缸,他有著兩個世界的靈魂烙印,當魚缸想要阻止其思考外界的世界時,另一個世界的靈魂烙印卻時刻提醒著他——外麵還有大海。
冥河守護者也意識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如果說小世界的世界意誌,是沒有任何意識的,那自己的存在又該如何解釋?自己理應隻是一個隻知道服從命令,機械的執行者,沒有任何感情,亦沒有任何思想。但是自己卻與這天地間無數人類、魔獸無異,那麽,到底是大前提就錯了,還是自己根本不是世界意誌的一絲力量!
真正的冥河守護者是自己?亦或者是不是自己?
冥河守護者突然感到自己和世界意誌的聯係疏遠了。
“我曾經在三界中遊曆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葬神螳螂笑道:“我曾經沒有在意,但是現在三界似乎在呼喚著我。”
“再見了。”葬神螳螂淡淡的說道,說罷,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冥界中打開,那是功德之門。
葬神螳螂的身影漸漸從功德之門中消失,冥河守護者靜靜的看著他越行越遠。實力相近,自己去阻止葬神螳螂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況且,剛才那個念頭任然縈繞在冥河守護者的腦海中。
“當~”
恍惚間,一個鍾聲在三界中心響起,響徹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