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鬥耀世 第二十六章 季氏
公輸班緩緩歎了口氣，心道：“我最近是犯了什麽忌諱嗎，怎麽天天都在聽這關乎天下或者關乎生死的秘密。”唯有無奈苦笑。
妘氏久經風霜，顯是更加沉穩老練的多，立刻嚴肅起來，凝神聆聽。
公輸峻道：“想必主母也已猜出七八分，齊國山虎將軍並非是想鏟除我公輸家的主謀。”
公輸班錯愕不已，王成父帶著齊國三千精銳進攻魯莊，此獠竟然還不是主謀？
隻見主母微微頷首，看來此事絕非表麵上看到的那樣簡單。
妘氏道：“老五，你都聽到了什麽，速速傳音過來！”
公輸峻作揖道：“是，主母，那我就將那日晚上，營帳內發生的一番對話複現出來，一切由您老定奪。”
說完，他的眼珠不斷翻轉，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過了片刻，突然停下，再開口時，雖然聲音依舊，但語氣已全然不同。
“啟稟將軍，帳外有人求見！”
“讓他進來！另外，你們都出去吧。沒有我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營帳！”
公輸班與王成父交手多時，立馬就認出這是王成父的聲音。
“是！”
片刻後，忽聽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大笑道：“山虎將軍神威蓋世，果然一出手就有收獲。這公輸家的五公子而今已經不複存在這世上了。”
王成父陰惻惻道：“那可不一定。”
那神秘人顯然是被嚇了一大跳，失聲道：“將軍說什麽？”
王成父道：“你再仔細看看五公子的首級。”
半盞茶的功夫後，那神秘人道：“這……這竟然是顆假頭顱！不過從外表上看，與真人殊無二致。且傷口處還有紅色漆水流出，構造精巧至極，實在是令人瞠目結舌，無言以讚！”
王成父道：“不錯，這就是公輸家的恐怖之處，看來這個家族神秘詭異之處頗多，就算沒有軒轅劍，也必須將其鏟平，以絕後患。你們和他們相處那麽久，難道就沒看出半點兒破綻？”
神秘人道：“上將軍冤枉！我等雖然與他們交好，但畢竟不是其莊內人，將軍不是也在和他們交手時，才發現這驚天秘密的嗎。我等愚昧，平日裏又怎能分辨得出？”
王成父怒道：“你可知就因為此事，我折損了多少兒郎。一再告誡你們所有情報必須準確細致，偏生給我惹麻煩是嗎？”
隻聽“噗通”一聲，那神秘人似是下跪道：“上將軍請暫息雷霆之怒！我回去後，定然會將此事稟告主上，狠狠懲戒那個給您五公子消息的伣人，替將軍手下的將士出氣！不過，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還望將軍能留他一命，戴罪立功……”
（伣人：春秋時期對間諜的稱呼。）
王成父歎息道：“罷了！公輸家神秘異常，連本將軍也是陣前才得知真相。你們那些伣人，又豈會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過，一定要告訴那個伣人小心謹慎，此事絕不容許有第二次！”
神秘人連連稱是，然後道：“將軍，我這次來，是給您帶來一個好消息的。我方伣人已經買通了魯莊城門的佰長，他已答應做內應，行動之日關閉護城陣法，打開城門，接應齊國虎師入城。”
王成父頗為滿意道：“嗯，你們終於做了件漂亮的事。等回頭鏟平魯莊，一切論功行賞。”
神秘人道：“多謝將軍！我方也必會履行合約，將兵器、財寶等與齊軍平分，絕不讓您的勁旅白跑一趟。不過，屆時還望將軍遵守承諾，將魯莊萬寶閣完璧奉上，我們自會派人去接收。”
王成父問道：“既然我們已是盟友，就請你們不要隱瞞，那萬寶閣中究竟藏著什麽寶貝，讓你們如此垂涎。”
神秘人思慮良久，道：“將軍蓋世英豪，不瞞您說，這萬寶閣中的東西是於將軍無益卻對我們十分重要的寶物。”
“哦？”王成父思忖道：“若是黃金、珠寶，我軍完全可以充為軍餉。如此說來，這閣裏的並非真正值錢的寶藏，而是竹簡典籍之類的東西了？”
神秘人道：“將軍明鑒，正是此物！如您老所知，眼下魯軍孱弱，不堪一擊。即便再練百年，也不是齊國虎狼之師的對手。我家主公雄才大略，待上位之後，有心將魯隊的戰鬥力提上一提，所以這萬寶閣中的武功秘籍才勢在必得……”
饒是公輸班這幾日已經聽了太多的上古秘密，這“待上位之後”五個字，仍是令他忍不住心驚肉跳。
妘氏也麵色凝重道：“看來魯國是要變天了。”
王成父道：“我不管你們魯國的政事，可如果你們強大之後，侵略齊國，我又如何對得起我齊國的子民呢？”
神秘人道：“這一點山虎將軍盡管放心，我家主公籌密已久，登臨大位猶如囊中取物。主公上位後，自然與齊國交好，我們互為盟友，彼此依靠；萬一主公沒有上位，那這萬寶閣中的武功秘籍自然也要毀去。絕不能落入其他二桓手中。”
王成父思忖片刻，道：“罷了，齊魯兩國唇亡齒寒，就依你主公的計劃行事。不過公輸家神秘莫測，誰也不知道他們還隱藏了多少力量。看來，我還需再從國內調取幾千精銳，才有把握。這一切所需的糧草、輜重、軍餉，都由你們負責。”
神秘人道：“好，將軍快人快語，我們也會全力配合，隻要將軍寫明軍需清單。我立即遣人給您送來。”
王成父道：“如此甚好。待我這裏準備完畢，會飛鴿傳書通知你。屆時隻要想辦法告知你們潛藏在魯莊的伣人，讓他依計行事，內外呼應，魯莊一日可破！”
神秘人拍手道：“好！將軍神威蓋世，滅一個小小魯莊，豈不是舉手之勞。若沒有其他吩咐，小人就先告退了。”
停頓片刻，王成父的聲音又突然間響起：“伯語，莫要忘記你們的承諾。我們齊國人對待盟友一向信任有加。但是，如果讓我發現你們膽敢在背後耍什麽小聰明，我們齊國人也定然不會任人戲弄。你等好自為之！”
隨即公輸峻雙眼眼球極速轉動，眨眼恢複如初。
公輸班喃喃道：“伯語，伯語，為什麽這個名字這麽耳熟？以前應該是在哪裏聽說過。”
妘氏麵色凝重道：“伯語，出身名家，靠遊說諸多城主、諸侯而小有名氣。而今是魯國大門閥，季氏家族的左膀右臂。”
公輸峻道：“主母，這季氏家族可是和咱們公輸家的靠山，叔孫氏並稱為‘三桓’的顯赫世家，在魯國權勢滔天，富可敵國。當今的家主季嘯天更是武功奇高，手下門客三千，隱隱有梟雄之姿。絕對不容小覷啊。”
妘氏深深地點了個頭，道：“老五所言不假。我們公輸家在魯莊做了幾十年的武器生意，之所以這麽多年來都能夠安如泰山，就是因為背後有叔孫家的支持。這附近的趙將軍，就是由叔孫家一手提拔，特意安排他率數千魯軍精銳，在魯莊附近操練，以策萬全。”
“倘若季氏真的想要造反，我們這裏正好是他一座現成的軍械庫！內有魯莊的武裝，外有齊國大軍的支援，魯國另外兩大世家綁在一起也全然不是對手。到時候，真的就沒有人能夠阻攔他了。”
公輸班不禁冷汗涔涔，道：“主母，孩兒還有一事尚未理解。就算他們權傾朝野，可咱們魯莊除了生意往來，極少牽扯政事。他們又是如何得知軒轅劍在魯莊？又是如何得知萬寶閣的秘密的呢？甚至連魯守金都偷學了萬寶閣的武功！”
公輸峻道：“武器生意何其危險！咱們魯莊為了保證交易武器的客官能夠保守秘密，所以會要他們交出一部本門派的武功秘籍作為憑證，才可以與他們做生意。這存放各門派武功秘籍的地方，即是萬寶閣。”
“這個秘密在魯莊，除了咱們公輸家族的核心成員，也就是玥叔及其幾個頗為得力的心腹知道。不過這些人的嘴都嚴的很，寧死也絕不會出賣魯莊。究竟是誰……”
妘氏沉吟半晌，一字字道：“看來，茗煙並不是伯語所提的那個伣人。”
公輸班道：“茗煙，她不是大姐的貼身侍女嗎？長得好看，人也機靈。對了，回來之後，好像再也沒有看到過她。”
妘氏道：“那是因為，在公輸山莊給我們下軟筋散的人，就是她。當時，我恰好正在給絕地者和天行者重新補充能量。剛巧軟筋散的藥性發作，所以一時間，整個公輸家族都失去了戰鬥能力。而今想來，還是後怕不已。”
公輸班道：“我就說咱們家大部分的人，應該都不懼這軟筋散才對。怎麽在外麵苦戰了半晌，也沒有人出來支援。”
妘氏道：“後來，你大姐說，是她在外地的家人性命受人脅迫，又誘之以巨額財富，所以那丫頭才會鋌而走險。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她也十分後悔，就投湖自盡了。”
但既然現在證明，茗煙絕對不是那個對公輸家了如指掌的伣人。那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公輸班苦思冥想，也沒有半分頭緒，因為能夠如此了解魯莊的，一定是一個他們極為熟悉，甚至就是公輸家族內部的人。
都是親如手足的兄弟姐妹，無論這人是誰，都會讓他們痛徹心肺。
突然，公輸班靈光霍閃，拍桌子道：“主母、五哥，我或許知道這個伣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