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來處
南市的清晨,繚繞著一股股煙火味兒,各種臨街店鋪都已經店門大開,賣著各種零碎的東西,路邊也擺著各種各樣的小攤,吆喝聲講價聲不斷。
嚴清歌和淩霄各穿著一身淡灰色的普通布衣,用青巾包住頭發和半邊臉,打扮的跟這集市上最普通的女人沒什麽區別。
“你說要來給我的酒樓招個人,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淩霄苦惱的看著嚴清歌:“你瘋了,咱們現在辦的事情,能給外人知道麽?”
“唔!別擔心,給你找的這個小二,呆不久的。”嚴清歌說道,目光在南市中央的一座大橋邊流連。
以前還沒有開辟南市的時候,這邊兒就經常有人挑著擔子在此賣東西,形成了一個自發的小集市,自從開辟了南市後,規模更大了。
大橋下,一隻隻小船你挨我著我,我挨著你,被船夫、船娘們撐著竹竿劃過,上麵擺滿了商品,有的是剛抓的魚蝦,有的是才摘的新鮮果子,還有人不知道從哪兒采了十幾朵早開的荷花在賣。
這些小船穿梭不定,賣的東西也各自不同,一般來講都是鮮貨,若有誰看上了哪一樣東西,就給船家招呼一聲,那船家自然靠岸,付錢遞貨,買定離手,概不退還,倒是別有一種新鮮趣味在裏麵。
若是那故事沒有錯的話,這人就是撐著船在這橋下做生意的人之一,那時候這樣做生意的人少,現在卻多了,想要從人群裏找出來他,卻是有點兒難度。
淩霄見嚴清歌雙眼盯著那些船上賣東西的,自己心裏也很是好奇,不由問道:“清歌,你想買什麽?我們一起去挑一點呀。”
剛走了幾步,路邊就有個蒼老的聲音道:“那邊可是炎王妃娘娘。”
嚴清歌抬頭一看,見一個蒼老的身影依在路邊牆上,對她說話。
這婆子身上頗有幾分氣質,拄著拐杖,是個隻有一條腿的瘸子,正是如意的婆婆。
她跟前是個賣餛飩的攤位,已經包好的小餛飩裹了麵粉,不怕粘住,放在旁邊的大簸箕裏,有了客人來,她便在滾水鍋裏下上一碗,但現在看來,她的生意不算好。
嚴清歌看見她,心中有了想法,拉了淩霄坐下來,道:“正是我。我和朋友過來閑逛,沒想到竟能見到您,若您不嫌叨擾,就給我們一人來一碗餛飩吧。”
如意的婆婆正好沒生意,就給她們一人煮了一碗小餛飩,然後坐下陪她們說話。
嚴清歌吃了兩口,這餛飩的味道很是一般,而且因為用料實在是太摳的緣故,入口盡是蘿卜味兒,幾乎沒有什麽肉,也怪不得別人不愛吃了。
早上出門前,嚴清歌已經吃過飯了,嚐過幾個,便有意無意指著河邊道:“我們看那裏河上賣東西倒是新鮮,是幾時開始的?怎麽我小時候來這裏的時候沒有見到過。”
“也是這兩年開始的,聽說先前隻有個和尚在賣東西,後來開了南市,人才多了。”
嚴清歌沒想到一下子就問到重點,故作詫異道:“和尚?什麽和尚?”
“他現在已經不賣了,他說自己舍的是佛緣,現在那些人卻是在瀆佛,就改行當乞丐了。喏,看到那邊牆根下的乞丐了沒有,就是他。”
如意的婆婆指了指過了河邊的一座破廟,廟的牆根底下,坐了好幾個蓬頭汙麵的乞丐。
在如意婆婆的攤位上消磨了一會兒,嚴清歌帶著淩霄告辭。
過了橋,兩人一直走到牆根底下,嚴清歌仔細一辨,就認出來到底哪個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這牆根下共坐了三個乞丐,兩個都生的麵目可憎,且有肢體殘疾,讓人望之生厭。
偏生剩餘的那個,麵容俊雅,通體的清貴,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可是洗的幹幹淨淨。
他微微閉眼坐在陽光下,好似身上鍍了一層金光一樣,更襯得他氣定神閑,好似他所處的地方不是汙糟鬧市的乞丐從中,而是正處於明媚耀眼的佛陀寶殿中一樣。
這人長的不像大周人,而是有著蜜色的皮膚,睫毛的長度和密度都非常驚人,眼睛大,鼻梁高,眉毛濃密有型,下巴方正。
淩霄根本就不相信這人是和尚,因為這人頭頂上還有著茂密的頭發,他的頭發是打著小卷兒的黑發,拋開這點不講,他的容貌看起來倒真是有幾分佛殿裏頭佛像的模樣呢。
“這個人!這就是你要找的人麽!”淩霄吃驚的說道,她也發現這人的不同了。
嚴清歌點點頭,開口道:“烏支善大師,你曾經說過,如果有人能夠講明白你的來曆,你就答應他一個要求,可是真的?”
地上那一直閉目不語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嚴清歌。
“有一位信女,她一直沉溺於痛苦中,追求享樂,麻醉自己,以為自己得到了真正的極樂,但真實的她,卻是在苦海中無盡跋涉,難以回頭,若我說出了你的來曆,大師你能不能超度那位信女。”
地上的乞丐和尚聽了這話,緩緩站起身來,道:“隻要你能說出我是哪裏來的,有何不可呢。”
“你是從遠在萬裏之外的爛陀寺裏來,隻因你的師父和你尊崇的教派和現在爛陀寺主持不同,才被驅逐了。請吧!”
烏支善沒想到嚴清歌竟然將自己的來曆說的那麽清楚,不由得驚詫極了。
自打來到這個大周以後,還是頭一次有人說明白自己的來曆。
“希望大師能夠遵循我們的約定,我說出了你的來曆,而你幫我超脫那位信女,隻要她一日不超脫,你一日就不能離開她。”嚴清歌別有深意的說道。
這烏支善和尚點點頭,沉靜的垂下了有著暗茶色眼珠的眸子:“出家人不打誑語。”
“明天下午,你自己到福祥街的醉仙閣去,那裏有你要超度的人。至於你為什麽要去,那是佛緣!懂麽?”嚴清歌深深盯了這和尚一眼,他的眼神和嚴清歌的一撞,將頭微微低垂,顯然是明白了嚴清歌的意思,嚴清歌不讓他供出她來。
這位和尚在南市還是有一定的名氣的,經常會有人去找這和尚說話,所以嚴清歌她們的舉動並沒有引起任何的人的注意。
離開後,淩霄還處於嚴清歌帶來的震撼中,她想起昨晚嚴清歌指著的那個名字,吃驚道:“你說的難道都是真的,我看柔慧公主總是宴飲作樂,還以為她很開心。”
“你還記得柔慧公主尚的駙馬沒去世以前,她有沒有這麽愛尋歡作樂?”嚴清歌問道。
淩家和柔慧公主尚的駙馬有親戚關係,她回想了一下,結結巴巴道:“我不記得了,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那個表舅舅就沒了。我就記得柔慧公主那裏總是很熱鬧,有很多好玩的,可是我媽又不帶我去,我還因為這個跟我媽鬧過呢。”
嚴清歌笑她:“你以前總是惦記著玩,你媽不讓你去,是有理由的,柔慧公主是想要熱鬧,隻是要的過分了點,離經叛道了點。像我家府上,我嫂嫂也不經常參加柔慧公主的那些聚會。”
“可是你覺得那和尚會成功麽?”淩霄看著嚴清歌的側臉,總覺得嚴清歌是在坑人。
那個和尚剛才說話的時候還帶著些古怪的口音呢,有點兒像京裏麵大周話說的不太好的那些蠻人,讓她很是不放心。
“沒關係的,如果超度不了她,就讓他一起陷進去也好。”嚴清歌淡淡說道。
她重生前聽聞的那段傳說是這樣的:據說柔慧公主早年喪夫,一直都沒有再嫁,從此後總是喜歡宴飲作樂,消遣寂寞,一直到了她中年的時候。
有天,她覺得無聊,微服到市井裏玩耍,見到個和尚撐著船在橋下賣東西。
她問那和尚賣什麽,和尚說賣的是佛緣。他的船上有三萬個紙包,其中有一個紙包裏有字兒,寫著他的來曆,每個人每天都可以買一個。如果有人買到了寫著他來曆的那個紙包,他就可以答應這個人一件事。
柔慧公主雖然年紀大,可是玩心重,而且那個和尚生的真是好看,柔慧公主就每天來紙包,也許是他們有緣,在柔慧公主的耐心沒有耗盡前,她恰好買到了那個寫著和尚名字的紙包。
和尚問她,願意讓他為她做什麽,柔慧公主說,願讓和尚幫她走出寂寞的苦海。
一來二往,不知道怎麽回事,兩個人就在一起了。從那以後,柔慧公主也真的沒有再大肆舉辦那些宴會。
後來市井裏時常有人說又在哪裏看到了柔慧公主領著和尚做這個做那個,每次都講的香豔極了。
不管真相如何,反正現在的嚴清歌是信了。
這和尚當初賣佛緣,其實圖的還不是個糊口錢麽。柔慧公主這麽有錢有勢,再加上個超度的美名,又不逼他還俗,他一定會上趕著跟柔慧公主勾搭在一起的。他上一世說不定就是主動將寫了字的紙包賣給柔慧公主呢,不然怎麽會那麽巧。
剩下隻要安排他繼續在醉仙閣做小二,這個有心的和尚一定會發力,讓柔慧公主會流連忘返的。
來的次數多了,再偶遇幾次,嚴清歌手裏還有很多別的料,她必然會和柔慧公主可以成為“好姐妹”,到時候有些事情就更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