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提議
柔福長公主一向都知道,自己在大周的貴族群裏的名聲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她不在乎,那些人怕她敬畏她,反倒叫她覺得開心,這會替她省很多麻煩。
雖然她總是擺出一副非常祥和可親的麵孔,亦從來不用長公主身份飛揚跋扈欺壓他人,甚至連門都不太出,處事低調。
可是除此外,她每有出手,都必有所獲,得手的方式,叫很多人膽寒。
她不替自己辯駁什麽,那些事情做出來便是做出來了,全是她不不得不做的。
大部分認識她的人,是先聽說了她的事跡,然後才認識到她這個人,所以,那些曾經發生過的和她相關的事情,就成了黏在她身上摘不掉的標簽。
但是嚴清歌不是。
因為柔福長公主做的事情在表麵上無可指摘,所以關於她的種種小道消息,僅僅流傳在貴族圈子上層,以前的嚴清歌可沒有機會被那些貴婦人們交心,她並沒有機會聽到那些傳聞。
嫁過來以後,柔福長公主盡管將她屋裏和嚴清歌這裏分得很清,但比起那些妯娌們為了搶家產打破頭的家庭,已經是和睦到難以想象了。
這還是頭一次嚴清歌直麵柔福長公主冷酷的一麵,她就像是一塊兒冰,永遠保持著冷靜,哪怕麵對著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元堇,也不會露出絲毫憐憫。
在她眼裏,恐怕除了少數幾個人外,別人都可以被隨手一劃,分為:她能利用的,和對她沒用的兩種吧。
一時間,嚴清歌心裏有些惶恐,她自知沒有自己沒有理由被柔福長公主當成炎王爺、炎婉兒、炎修羽之類的親人。那麽,她對柔福長公主來說,是有用的,還是沒用的呢?
顯然,元堇對柔福長公主來說,是沒用的那一波裏。
現在的他,顯然也開始因為昨天的事情,而開始覺得懊惱了。
在宮中的時候,並沒有人刻意教導他如何避免落入他人陷阱裏,可是,周圍的一切又在無時不刻的言傳身教著他,絕對不能輕視這一點。
可是出宮後的生活,麻痹了他的神經,讓他一時間以為這裏就是和那裏不一樣的了。
坐在椅子上,頭部還微微有些宿醉後的疼痛,元堇的眼神越來越難看。
是啊,他是眾矢之的地皇長孫,不管走到那裏,都需要有防備才對,甚至在宮外,還需要比在宮內更謹慎一些,因為有些事情可是會影響到他以後回到皇宮後的生活的。
想通了一切後,元堇決定,一會兒嚴清歌傳喚他的時候,就認真的朝嚴清歌道歉,然後再也不一天到晚朝外赴宴了,他要真正的開始學習農桑和商事。
誰知道等到下午,都還沒見嚴清歌來找他,他的門禁也被解開了。
元堇心裏空落落的,好像一拳打空了一樣。
“綠童,你說寧王妃娘娘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以後都不再管我了呢?”元堇避開旁人,有些驚慌的說道。
回宮以後,不管是父親也好,還是伺候他的那些宮女、太監們也好,提起曾經照顧過他的嚴清歌,都是交口稱讚,經常告訴他,以後若是他有機會再見到嚴清歌,一定要對她好,當初若是沒有嚴清歌,他元堇早就沒命了。
才回宮的時候,元堇更多的是想念明秀姑姑,想念陪伴他的那些小丫鬟,想念綠童,慢慢的,這些人的記憶淡了一些,隻有綠童和嚴清歌的形象越來越明晰,成為他最惦記的。
綠童大大咧咧的對元堇道:“殿下,我們自己去見一下娘娘,不就知道娘娘是怎麽想的了麽”
元堇猶豫一下,點點頭,覺得綠童說的沒錯,兩小便一起去了嚴清歌那邊。
到了門口,雪燕看見這兩個,本想跟以前那樣迎上去,但想到今早上聽見的傳聞,臉上紅了起來,紮著手行禮,道:“參加殿下。”
她是伺候嚴清歌的丫鬟裏最小的一個,今年才十一歲,自小長的雪肌生光,眉目如繡,一頭黑發烏壓壓喜人,雖然稚氣未脫,可也能看出以後是個十足十的美人兒。最緊要的是,她的年紀隻比元堇大了三歲。
元堇倒是沒有多想,問向雪燕:“敢問嬸嬸在麽?”
雪燕磕巴了一下:“娘娘不在,她去了外麵莊子上。”
元堇看雪燕一手拎著一隻大提籃,正朝屋裏走,吩咐身後的下人道:“還不幫雪燕姑娘拎著。”
雪燕趕緊擺手道:“殿下,不用麻煩,隻是一點兒東西,娘娘囑咐過叫奴婢親自收拾的。”
元堇隻想巴結嚴清歌身邊的丫鬟,好叫嚴清歌對自己改觀,雪雁越是不讓他幫忙,他越是興奮,親自上去提起來籃子,往自己懷裏奪:“我說幫你便幫你。你怕那些人粗手笨腳,我親自來做。”
雪雁差點哭了出來。元堇搶籃子的時候,推了她一把,好巧不巧推在她胸前。元堇自己沒怎麽覺得,她卻不一樣。
何況她身後的幾個姑姑,已經在拿刀子一樣的眼神剜她了。
雪雁捂臉,一路小跑出去,衝進側邊的屋裏,怎麽喚都不肯出來了。
元堇身後的姑姑站出來一個,沉著嗓子道:“殿下現在已經是知人事的大人了,以後麵對這些姑娘丫頭們,最好還是謹慎些。”
元堇一愣,登時有些傻眼了,這才領悟過來方才他做的事情並不對。
明明是來嚴清歌跟前刷印象的,誰知道反倒無意間輕薄了人家的丫鬟,元堇臉上飛上緋紅,又是惱怒又是羞臊。
昨日的事情沒發生以前,人人都拿他當真正的小孩兒看,雪燕前幾天還和綠童一起跟他踢毽子玩兒呢,玩耍之間未免會有些肢體的接觸,可是雪燕那時候並沒有當回事兒。但昨天的事情發生以後,別人對他的態度頓時全變了。
他悶著頭將手裏的籃子提到嚴清歌屋裏,往桌上一放,轉身要出去。
尋霜和掃雪比元堇大得多,人也沉穩些,不像雪燕那般小家子氣,看元堇氣哼哼的,想著大約是發生了什麽,於是一個去收拾那籃子裏的東西,一個哄著元堇:“皇長孫殿下,是誰又惹到您啦?”
“沒人惹我,兩位姐姐多心了。”元堇巴不得剛才發生的事情沒人知道呢。
說話間,尋霜手快,已經在籃子裏的一堆布料在桌上攤開來,另一手拿了絲綢和羽毛撣子,在上麵輕輕的掃拂。
元堇好奇,看了一眼,隻見那是一副非常長的繡卷,尋霜要一邊兒將掃拂過的地方卷起來,一邊兒攤開新的地方,才能夠工作。
現在正攤開的部分,最上麵繡著座金光燦爛的鯉魚形三層高畫舫,正在波浪翻滾的藍色的大海中努力行駛,好像分分鍾就要被海水卷走一樣。
但畫麵的主體卻不是那畫舫,而是畫舫下水裏的一座水晶宮。
水晶宮前,一隻碩大的貝殼張開著,周圍水草飄舞,珊瑚叢生,美麗的驚心動魄,一個穿著飄飄長裙的龍女,正半躺在貝殼裏,手上掐著法訣,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眼睛朝上看去,似乎海麵上的那場風波,就是她調皮之下所為的。
眼看尋霜就要將這部分卷起來,元堇激動道:“別!尋霜姐姐,叫我看看這繡像。”
在宮裏麵,他從來沒看到過這麽美麗的繡像。
不!即便是他在書裏頭也沒看過這麽精致的畫像!那美麗而閃閃發光的層層不同藍色,金碧輝煌的畫舫,波濤洶湧的海綿,還有海底的奇景,是他從未見過的。反倒那長的跟嚴清歌一樣的龍女,沒有引起他太大的興趣。
尋霜跟問雪對視一眼,答應了元堇的要求。隻是叫元堇看一看,這個主她們還是能做的。這幅繡卷在整個炎王府都非常出名,偶爾也會有針線房的娘子會求嚴清歌,想要看看這繡像,嚴清歌都是答應了的,並不敝帚自珍。
這幅繡卷是之前嚴清歌懷著阿滿的時候入了繡定繡出來的,後麵還空了一部分,但嚴清歌卻再也沒有補全。
即使沒有完工,這幅繡卷的珍貴,也舉世罕見。
平時裏府裏的丫鬟們對它看護的非常嚴密,每隔一段時間,到了好天氣的時候,就會將它拿出去,在太陽曬不到的溫暖地方吹吹風,回來後再仔細的清掃一遍,才鎖起來。
現在這上麵隻有七座建築,除了一開始的蓬門少女、獵戶山村、高樓引鶴、鮫人流珠、以及這一副龍女外,還有兩個分別是燈市闌珊,幽穀蘭山。
元堇到底是個少年,根本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分辨出這繡像到底好在哪裏,最喜歡看的,便是高樓引鶴和鮫人流珠,以及龍女臥貝這三部分,因為它們都看起來似夢似幻,不似人間景色。其餘較為寫實的四部分,他匆匆看過,雖然也覺得美,可沒那麽上心。
“好漂亮!太漂亮了!”元堇喃喃的說道,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揚起小臉對尋霜和問雪道:“兩位姐姐,能不能求你們件事情。”
尋霜見元堇不看這繡卷了,笑嗬嗬的將繡卷收攏起來,一邊收拾,一邊道:“殿下請講。奴婢們能夠辦到的,一定會辦到。”
“在過一小段時間,就是父親的生辰。我這次出宮,本就想著給他尋一件合適的壽禮。方才的這幅繡卷,製成長屏風剛剛好呢。二位姐姐說,我該怎麽求娘娘,娘娘才肯割愛呢。”元堇認真的講到。
他覺得,若是將這繡卷做成不斷畫的七折長屏風,父親一定會喜歡的不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