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紅葉
過了重陽,天氣就涼的快起來,九月底的時候,地上已經開始下霜了。
郊外山上的葉子,一層一層紅起來,漫山遍野,燒的人眼睛作痛,真真是層林遍染。
炎修羽興衝衝跑進門:“清歌,我們去看紅葉吧。現在正是看紅葉的好時候,等再過幾天下兩場雨,就沒得瞧了。”
以往年年到了賞紅葉的時候,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讓兩人不能一起出去,今年剛剛好。
嚴清歌不想拂炎修羽興致,點頭道:“那我們就一並去吧,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炎修羽裝傻問道,心中卻暗道不好。
嚴清歌笑嘻嘻道:“我記得靈兒像婉兒這麽大的時候,哥哥每天都會給她念上兩首詩,或者是撫琴給她聽。你這做父親的,要向哥哥學一學吧。”
炎婉兒兩個多月大了,吃得多,拉得多,唯一有一點好處,就是足夠安靜,不像別的孩子那麽愛哭,可是對炎修羽來說,這些都不足以變成讓他喜歡這孩子的理由。
為了能夠和嚴清歌出去,炎修羽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嚴清歌看炎修羽點頭,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盡管在嚴家的時候,她非常不喜歡和嚴鬆年打交道,打內心裏也看不起嚴鬆年。可是對這段失敗的父女關係,她不無遺憾,如果她的父親不是嚴鬆年,而是換成了另外一個明白是非,知道疼愛自己孩子的男人,那該有多好啊。
炎修羽和炎婉兒的關係不親近,讓她這兩個月來,心中時常難受,她生怕炎修羽和炎婉兒的關係在將來變成她和嚴鬆年那樣的關係。她不要看到這樣的悲劇發生在她的小家庭裏。
為了讓炎修羽出去玩得高興,回來後不要消極怠工,嚴清歌吩咐丫鬟道:“出去備馬,我要和小王爺騎馬去賞紅葉。”
炎修羽眉飛色舞,問道:“你身子都養好了麽?”
嚴清歌橫他一眼:“自然是好了。”回答完,再看炎修羽的神色不對,忍不住點了他胸膛一下:“你休得多想。”
自打生了炎婉兒以後,兩個人還未行過敦倫之事,炎修羽怕是素的久了,聽得她身子好了,生出些旖旎念頭。
炎修羽隻是傻樂,連即將每日裏陪伴炎婉兒的苦差事都忘了,一雙含水眸子,深情的瞧著嚴清歌,如泣如訴,看的嚴清歌心神蕩漾。
即便已經相識了這麽多年,又同床共枕如此之久,她還是常常會被炎修羽的美色所惑,炎修羽的容貌,真是太過妖孽了。
雖說炎修羽和嚴清歌是要騎馬出行,但是陣仗卻一點都不小。而且因為正是因為騎馬,隨行的人,反倒更多了一大批。甚至連幾名廚房裏做飯的廚娘,也被喊上做隨從,萬一在山上兩位主子一時興起圍獵,要用新鮮獵物做食材,就地而餐,便有用得上他們的時候了。
炎王府的下人們做事有章有度,忙而不亂,很快就將所有事物都準備完畢,隻等嚴清歌和炎修羽啟程。
今年針線房裏給嚴清歌送來的秋裝,倒是真的有兩身好看的騎裝。嚴清歌穿上以後,再將頭發上的釵環首飾全都卸了,隻在頭頂照著男子的發式束了玉冠,不施脂粉,走出門去,顧盼間,目如星子,雌雄莫辨,瞧著竟是和迎麵而來打扮的差不多的炎修羽有幾分相似。
炎修羽見了嚴清歌這樣颯利的打扮,眼前一亮,驚豔道:“這騎裝是誰做的?賞!大大的賞!”
針線房的下人們聽了,自然一派歡欣鼓舞。
小王妃和小王爺的夫妻相非常明顯,她們早就想著要給小王妃做幾身稍稍類似男裝的衣裳了,到時候和小王爺一並穿起來,一定很好看。而類似男裝的女裳,最好發揮的,自然是騎裝無疑。
嚴清歌手持馬鞭,神清氣爽和炎修羽攜手到了院子裏,各自跨上馬兒,朝外騎行而去。
雖然在白鹿書院的時候,嚴清歌騎術學的一般,但後來她千裏奔馳,和樂軒一眾人一起去青州的路上,騎術不知不覺就被練得好極了。
可惜,她現在的對手是炎修羽,隻控著馬跑了一會兒,兩人的騎術就自然分了上下。
嚴清歌不想行的太匆忙,現在正是秋色濃厚的時候,隨便一處,都是色彩鮮豔的美景。
但炎修羽騎著的那匹黑馬性子太烈,很是不服自己竟然要和嚴清歌胯下那匹騸馬並肩而行,偏生炎修羽又不叫它放開性子跑,便使壞的往前多走了半個馬身,每走上一步,就將後蹄高高揚起,搞得塵土飛揚,全都灑在嚴清歌那匹馬兒的頭臉上,身在馬背上的嚴清歌,也跟著吃了不少灰。
這馬搗亂的行為,讓炎修羽大為不悅,狠狠的一夾馬肚子,硬是叫它停下來。
就這麽一個動作,嚴清歌已經帶著自己的馬越過了炎修羽,跑到前麵去了。
炎修羽的黑馬大為惱怒,從碩大的鼻孔裏噴出一口氣,顧不得背上的主人仍在勒住韁繩,平地一竄,落在嚴清歌那匹馬背後,張口就咬住了那馬的屁股。
嚴清歌騎著的馬盡管是溫順的騸馬,又被調教的很好,依舊吃了大驚嚇,希律律叫了一聲,超前狂奔而去。
惹了事情的大黑馬,眼中露出倨傲和得意之色,偏著頭瞧了一眼馬背上的主人,目光裏滿是鄙夷,撒開四蹄,朝著嚴清歌那匹馬追過去了。
這馬是炎修羽在草原上的來的馬王,性子烈的不行,平時裏從不聽旁人的話,可是發起脾氣來,連他的話也要打個折扣。
炎修羽一陣無可奈何,前麵的嚴清歌也慢慢的控製住了自己的馬。
不一會兒,兩匹馬就又匯合了。這黑馬性子頑劣,又上演了方才的那場鬧劇。
嚴清歌的馬性情溫順,膽子不大,被這麽調戲了兩次,差點沒有馱著嚴清歌在驛道下麵的溝裏走,免得這黑馬又欺負自己。
但黑馬卻不依不饒,哪怕被炎修羽屢次嗬斥,還是時不時的會趁主人不注意,過來踢一橛子,或是噴嚴清歌的馬一臉唾沫。
嚴清歌最後竟是給氣的笑起來,一陣搖頭。
有了這馬打岔,今天看紅葉反倒變得沒什麽滋味兒了,一直到兩人上了山,嚴清歌都在擔心,那黑馬會不會把隨行的其餘馬匹都欺負個遍。
待二人看完紅葉下了山,卻沒見了那黑馬的蹤影。
負責看馬的馬倌走上前,牽過來一匹純紅色的駿馬,擠眉弄眼通報道:“小王爺,您回去路上,就騎這匹馬吧。”
炎修羽一愣:“我那馬兒呢!”
“小王爺有所不知,咱們這次帶出來的馬裏,有一匹小母馬,是上回宮中賞賜的貢馬,這次出來到山下,剛好把它拉出來放一放,沒想撞上它頭次發情,您那馬……”
剩下的話,不用說,炎修羽和嚴清歌都明白了。別管那大黑馬再神駿,剛剛配過種,肯定虛的不行的。
嚴清歌笑道:“活該!把那小母馬牽來我看看。”
“這個……小王爺的馬脾氣不好,現在圍著那匹小馬,不叫人近身,誰近身就咬誰。”
炎修羽想了想,問那馬倌:“那小母馬是不是全身上下都是金色的,腿很長。”
“小王爺好記性!”
“我記得那小母馬才一歲吧。”炎修羽一陣無奈,他這大黑馬也真是夠禽獸的。那匹母馬別看小,應該有汗血寶馬的血統,生的非常美麗,平時他的大黑馬對家中的諸多母馬都看不上眼,原來是太過挑剔的緣故。
沒了大黑馬打岔,歸程路上,平靜不少。
一路回到炎王府,嚴清歌沐浴過後,換了身輕便衣裳,指揮著丹鶴和雪雁將庫房裏的琴搬出來。
“你去喚小王爺過來。”嚴清歌又對鸚哥說。
鸚哥帶著炎修羽進來,炎修羽一見屋裏新被擺上琴桌和古琴,旁邊又有搖籃,裏麵炎婉兒醒著,睜大了水靈靈的大眼睛,手腳笨拙的舞動。
他腳下一轉,就想逃之夭夭。
嚴清歌笑道:“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諾,琴在這裏!或者,你想要給她念書也行的,不管是三字經,還是千字文,或者四書五經,我屋裏都有。”
炎修羽苦著臉:“好娘子,我不學無術,你又不是不知道。”
“別騙我了!你除了棋下的好,彈琴也被舅舅誇過呢,他說你心無旁騖,有一顆赤子之心,彈出來的琴聲灑灑揚揚,天然自在。”嚴清歌說道。
炎修羽沒想到早年樂毅誇自己的話,嚴清歌還記得,臉上又是驕傲又是別扭。
“你就彈上一曲嘛,我也好久沒有聽你彈琴了。”嚴清歌滿臉溫柔的說道。
炎修羽心中一熱,輕聲道:“好吧。”說完後有模有樣的坐在了琴桌前。
這兩把琴都是名貴的古琴,經常被拿出來擦拭保養,炎修羽上手仙翁仙翁的彈了兩下,試了下音調,很覺滿意,抬頭對嚴清歌笑道:“我彈一曲良宵引。好久沒有動手,也不知道彈的是對是錯。”
嚴清歌看著炎修羽這般坐在古琴前,就好像是畫中的人物一般,忍不住有些癡了。
他偶爾安安靜靜認真起來的樣子,真的太美了,不似凡人。
悠揚的琴聲自炎修羽的指下流淌而出。
嚴清歌經常聽人說,聽琴聲,就能夠看到這個人是什麽樣子的。
少年時候的炎修羽,琴聲跳脫飛揚,哪怕是古樸厚重的琴曲,也能被他彈出跳脫的感覺。
而現在炎修羽的琴聲,在飛揚裏,多了沉穩和厚重,就似能夠拂過青鬆嶺的一陣山風,輕盈不可捉摸,卻又充滿了自由和力度。
嚴清歌的心越來越軟。
有炎修羽這樣心靈的人,又怎麽會不喜歡自己的親生女兒呢,她堅信,炎修羽和炎婉兒的關係,總會有變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