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九章 獻身
不知不覺,第一場雪降落在京城。
這場雪不是很大,落地即化,但是仍舊擋不住人們對這場雪的熱愛和期待。不少孩子甚至收集瓦片上、柴垛上不易融化的雪來玩耍。
嚴清歌是個大人了,沒那麽多閑情雅致,加上她夏天的時候那次傷到身子,根子上受了損,怕冷怕熱,就窩在家裏,就著熱乎乎的炭爐和如意說話。
“這麽說,皇帝和皇後真的去了水月庵祭祀太上皇?”嚴清歌對外麵這幾日傳的沸沸揚揚的傳聞,也是很感興趣的。
這件事涉及到了水太妃,因為傳聞中那串莫名其妙出現在紅蓮寺裏的佛珠,正是先帝在世的時候,為水太妃親手串的,後來才被供奉到水月庵。
“是呀,大小姐,現在外麵有些不信鬼神的人都說,這件事其實是水太妃叫人做的。說她是為了給水家翻案,叫皇上好好的提拔提拔水家。”如意說道。
嚴清歌嗤笑一聲。
這件事她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水太妃的手筆。水太妃縱然會為了水家的前途做出各種各樣的事情,但卻絕對不會拿先帝來說事兒。嚴清歌也不信鬼神,隻是不知道這裏麵到底又是誰在搗亂了。
正說著,尋霜領進來一個圓臉婆子,正是炎王府的人。
那婆子給嚴清歌磕個頭,道:“嚴小姐,小王爺這兒有一封給您的信,並信還給您送來一盒子柑橘蜜,是嶺南特供的好蜜,叫您每日裏喝上一點兒,別隻顧著取暖,燥了身子便不好了。”
嚴清歌笑著打賞過那婆子,將自己今日得的幾錠上好鬆墨給炎修羽包了幾根,打發那婆子離開了。
拆開信一看,裏麵炎修羽說的,也是那串離奇佛珠的事情,但是和如意講的,卻不太一樣。
炎修羽信裏告訴嚴清歌,別看外麵傳的紛紛揚揚,且皇上和皇後也去了水月庵祭拜,可實際上,刑部的人,已經開始查了。那東西是從水月庵裏出去的,八成是被人偷走的,這麽一查,竟然查出來,跟那佛珠一起丟的,還有一尊烏檀木菩薩雕像。
那尊雕像雖然不怎麽值錢,可是蓮座裏,藏著兩枚高僧舍利,這東西比起水太妃供奉來的那串佛珠,還是貴重不少。現在刑部的人,就在找那串佛珠的下落。
嚴清歌的眉頭微皺,摩挲了兩把信紙,忽然喚過如意,道:“我記得是誰和我提過,嚴淑玉似乎去了水月庵。”
“是炎小王爺說的。”如意提點道。
炎修羽這幾年愛去茶館聽說書看唱戲的興趣不減,茶館裏麵為了追求噱頭,時常將近來發生的新鮮事改編一番,說給大家逗樂子,太子的一位侍妾主動要去皇庵裏修行,這麽大的事兒,消息一經流露,當然引發了很多人的好奇。
雖然對內情沒人了解,可是因為之前嚴淑玉在京裏麵大大出名,捕風捉影下,那些茶館裏說書的人,還是假借某朝某代某寵妃的名義,編了一出狗血離奇的大戲,說的是這位曾有天下第一才女之名的寵妃和皇帝相愛相殺,最終去了皇庵修行的故事。
炎修羽聽到一半兒,差點兒沒把嘴裏的水都噴出來,趕緊在證實了嚴淑玉人在皇庵後,第一時間將消息通知了嚴清歌。
“這件事,我總覺得,和嚴淑玉逃不了幹係。”嚴清歌憋不住,來了一句。
實在不是她多疑,而是嚴淑玉就是這種人,別說隻是皇庵,就是將她關進天牢裏,她也能攪出點事兒來。
如意沒想到嚴清歌竟然第一時間懷疑到嚴淑玉身上,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大小姐,這倒不至於吧。如意聽人說,到皇庵裏祭拜先皇的,隻有陛下和皇後娘娘,太子殿下並沒有去。”
“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勁兒。”嚴清歌思來想去,覺得整件事都透著詭異。
沒過了幾天,雪才剛剛化,天氣放晴,炎修羽大清早便來了封信,叫嚴清歌快快出去和他見麵,要她和自己聽書。那說書的,被他形容的功力驚天地泣鬼神,而且新說的這段書,怕是再不聽,就一輩子都聽不到了。
嚴清歌心中覺得奇怪,但還是收拾了一番,和如意一起出去了。
炎修羽在白雲樓等著嚴清歌,進了包間,炎修羽便滿臉喜意的拉著嚴清歌,招呼她坐下,對下麵一招手,道:“快叫那說書的講書。”
此時,因為是早上的緣故,來消遣的人倒不算太多,那說書的顯然早得了炎修羽的賞錢,立刻就開始瞧著小鑼小鼓,將起書來。
嚴清歌看著炎修羽興奮的樣子,拍了他手一下:“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哪裏怪了!清歌妹妹,你聽著就是。”
嚴清歌被他一拉,叫她對著那聽書的,並沒有跟之前一樣膩著和她說話,頓時心裏怪怪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聽書上,隱約有些生氣。
她氣了有那麽一小會兒,才被自己這小兒女的情態給驚住了。
她剛才竟是因為炎修羽一時的冷落,而在生炎修羽的悶氣?這樣的發現,讓嚴清歌心裏覺得非常不可思議,畢竟,她可是重活一輩子的人,不是那種少女了。一時間,嚴清歌竟然自己被臊的臉色紅起來。
收拾了一番心思,她才開始跟滿臉掛著隱秘壞笑的炎修羽一起,聽起那台上的說書先生在講什麽。
此時,台上那說書先生,已經說了有一小段了。
這會兒,他已經講到了深夜裏,小尼姑敲開庵裏大貴人的門,羞答答的進去送茶一段兒。
嚴清歌一聽,登時覺得不對勁兒,這小尼姑和大貴人是怎麽回事?怎麽聽著,那麽的不對味兒呢。
接下裏,就是那小尼姑投懷送抱,連茶帶人滾到大貴人懷裏。外麵的侍衛聽見裏麵嘰嘰咕咕,咕咕唧唧,一個個心猿意馬,身子燥熱,恨不得回家摟住自己婆娘大被同眠。
說的香豔又活靈活現的段子,若是別的時候,炎修羽叫嚴清歌來聽,嚴清歌肯定以為炎修羽是別有用心,來調戲她的,可是這會兒,她卻越聽越是沉重。
唯有旁邊還有些不明就裏的如意,一張臉紅的已經快成柿子了。
就在台上說書先生的嘴裏,那小尼姑得了大貴人的賞賜,拿到手一串佛珠,寫下一首感人至深的情詩相贈大貴人,讓他不要忘了她時,嚴清歌已經可以酌定,那說書先生說的小尼姑,就是嚴淑玉。而那個大貴人,絕對就是皇上。
嚴清歌的表情都要裂開了。
她和炎修羽互視一眼,在炎修羽的眼裏看到了一種得意的“快來誇我啊”的意思,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台上,那說書的唾液橫飛,又說起了大貴人對小尼姑戀戀不忘,再次來到尼姑庵,一種侍衛們又在聽牆根。如意終於呆不住,紅著臉道:“大小姐,我再去討一壺茶。”飛也似的出去了。
這時候的故事,跟嚴淑玉已經沒什麽關係了。但之前的那段,即便那說書的添油加醋,八分假,可也必定有兩份是真。也就是說,嚴淑玉她,哪怕沒有真的獻身給皇帝,做的事兒,也差不遠了。
“這……這書是什麽時候開始有人說的。”嚴清歌想了想,問道。
“是昨晚上這說書的新說的,恰好被我聽見了。我給他打點了銀子,他說,是聽一位禁軍侍衛的貼身小廝傳出來的,雖然有些東西肯定不真,但也夠危言聳聽了。”炎修羽道。
“這哪裏是危言聳聽。”嚴清歌簡直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這種事,細細想起來,還真是嚴淑玉能夠做出來的。要真論地位,太子哪有現在還體富力強的皇帝般高高在上。
既然嚴淑玉一直得不到太子,不顧廉恥和身份,對皇帝投懷送抱,絕對是她做得出來的事兒。
而且因為有了皇帝女人的身份,即便太子再羞憤難當,也沒辦法對她下手了。
從侍妾變成小媽,嚴淑玉這一手,做的太絕了。
至於之前出現在紅蓮寺裏的那串佛珠,也一定是嚴淑玉的手筆了,唯有那樣,才能將皇帝引到水月庵中。
再聯想之前她聽到的街頭出現很多女尼施粥的事兒,嚴清歌哪怕一貫看不起嚴淑玉,也不由的對她的心機拍案叫絕。水月庵裏的女尼被施粥綁死在京中,即便皇帝和皇後從紅蓮寺移駕水月庵進香,有人匆匆回去,也不如嚴淑玉伺候的好,一來二去,可不是就會發生點什麽嗎?
這樣一環扣一環,真真是叫嚴清歌佩服。
“每年年底時,水太妃都會去水月庵進香。”嚴清歌想起了在宮中知道的一件事,忽然說道:“水太妃年年進香那天,是先皇的生辰,陛下和皇後娘娘也會陪著水太妃去。”
炎修羽一拍大腿,猛地站起來:“你是說,這件事隻是她臨時起意做的,她真正等的,是水太妃進香那次機會?”
嚴清歌對炎修羽點點頭,照她對嚴淑玉的了解,這次的事情,怕是嚴淑玉看時機來臨,匆忙之下做的。她本來計劃獻身的時候,應該是原本水太妃帶著皇帝和皇後進香的那次。
不過,她還是成功了!還大大的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