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九章 養女
該別離的,總會別離。
要重逢的,總會重逢。
時間上的緣分,就是如此。
嚴清歌雖然沒有和水英說的太明白,可是她出宮的事情,卻一刻都耽擱不得。
回到鳳藻宮,嚴清歌找到霞紛姑姑,道:“姑姑可想好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霞紛思慮了很久,才對嚴清歌道:“嚴姑娘,太妃老了,老奴想陪陪她。老奴問過明秀,明秀願跟姑娘一起出去。”
嚴清歌並不勉強霞紛,點頭道:“嗯!姑姑在宮中過了一輩子,出去以後,反倒會不習慣。況且叫您離開太妃,也實在殘忍了些。等我這邊事情安定,您就回去吧。”
霞紛看著嚴清歌酌定的表情,非常納悶,為何嚴清歌會這麽肯定,就在這幾天,她就能出宮。
這日半夜,素來早睡的嚴清歌一直沒睡,而是拉著如意說起了話。
“如意,出宮後,如果曹公子來求娶你,你會立刻跟他走麽?”嚴清歌認真的問道。
“大小姐,你又取笑我。”如意臉上一紅。
她曹酣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瞞過嚴清歌。
嚴清歌看如意還在害羞,搖頭點了點她眉心。
一陣涼風吹過,啪嗒一聲,將窗戶吹的合上了,屋裏一陣氣悶,如意爬過去,又要將窗戶支上。
從傍晚時分開始,天氣就變得非常的悶熱,天邊也黑了起來,似乎要下雨一樣。這會兒忽然開始起風,更是像要下雨的征兆。
嚴清歌道:“把蠟燭吹了吧,窗戶也閉上。”
若是她沒有記錯,她重生前的這日晚上,雷雨大作,雷電擊穿了宮中儲藏東西的庫房,將兩箱子金銀飾品融成了一大塊金銀餅子。
很多年後,民間都有這件事的傳言,甚至有人說,那日曾有小太監親眼看到一條金龍從雷裏飛出,將屋頂抓穿,然後捏化了那兩箱子金銀。
當時,嚴淑玉已經是太子妃了,嚴清歌對這件事的了解,比外人稍微多點。
那兩箱子金銀飾品,並不是給宮中妃子們用的,似乎是給宮裏麵還沒出嫁的幾個公主備的。
一時間,整整兩個月內,宮內的大小公主們,都沒有新首飾可以戴。
嚴清歌若沒有料錯,皇後給她準備的及笄禮用的東西,也全在那裏麵。
宮中要幫著準備她的及笄禮,不是一天兩天。想要短短兩個月再弄一套一樣的出來,基本不可能。
嚴清歌等的就是這一天。
而之前的一切,都是鋪墊和準備。
她要讓皇後覺得她沒有任何威脅,也要讓太子主動對她放手,不然,即使沒有及笄禮的阻擋,她還是走不了。
這些時日,她看的明白,皇後實在是一天比一天不想看見她,時常動不動的免了她的請安,就可見一斑。
興許,所有的人都在找一個下坡的借口。這次雷擊,一定是最好解決辦法。
外麵,哢擦哢擦的雷聲響起來,雪亮的閃電一道一道劃過,近的像是從屋梁上掠過,照的屋裏一陣一陣亮如白晝。
如意被嚇壞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可怕的雷電。
嚴清歌心裏也很是擔憂,卻強自鎮定,將自己埋在被窩裏。
狂風和雷鳴閃電交擊,今夜的宮中,變得如同地獄一般。
這麽大的雷電,宮裏麵沒睡的人,還有很多。
下半夜的時候,終於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嘩嘩的雨聲似乎是天破了個口子,雷電稍稍的小了點兒。
但嚴清歌還沒安心,就敏銳的發現,門外似乎有燈光在移動,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外麵的門響了一下,立刻問道:是霞紛姑姑麽?”
片刻後,霞紛走了進來,她微微蹙著眉頭,道:“嚴小姐還沒睡麽?”
“姑姑,可是有人送什麽消息過來?”
“有兩件事,一件是宮中儲物的庫房被雷擊穿。再一件,是儲秀宮有兩位娘子受了雷電驚嚇,胎兒早產。”
第一件事不出嚴清歌所料,至於具體那庫房裏毀了什麽東西,平時明天才能知道了。
可是儲秀宮那兩名娘子是真的受了驚嚇早產,還是別有用心,就不知道了。
“姑姑,都不是什麽大事兒,您隻管睡吧。我昨天過去,水側妃那邊伺候的人精著呢,別人生孩子,決計對她沒什麽影響。”嚴清歌寬慰霞紛。
霞紛被嚴清歌的鎮定影響,本有些提心吊膽,現在也沒那麽擔心了。
如意從地上一咕嚕爬起來,對嚴清歌道:“大小姐,我看那兩個娘子,恐怕不是給雷電嚇得早產的。”
“是不是有什麽關係。她們隻不過是想博一下孩子的排名大小。但不管怎麽弄,水英的孩子已經出來了,總不能叫再塞回肚裏。”
“孩子的排名大小很管用麽?可是,他們的出生時間,明明隻錯了這麽一點兒,還是同年啊。”霞紛不解的問道。
“當然管用。”嚴清歌沒多解釋。
在宮裏麵,排名靠前的孩子,和排名靠後的孩子,都會受到更多的寵愛,但是夾在中間的那些,位置就尷尬了。
就比如說平庸的大皇子和總是攪風攪雨的二皇子,哪怕一個就小就是個草包,一個整天拉幫結派,還是很得皇帝喜歡。
再比如說五皇子,在靜王府和二皇子沒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前,簡直就是皇帝身邊到哪兒都會帶著的開心果。
而四皇子和身為老三的太子,明顯受到的關注就少了很多。
這些道理,隻要在宮裏麵多呆幾天的女人,都會懂得。
元堇已經廢了,可以不用再提,水英生下的元寶,現在在儲秀宮一家獨大。
誰趁早生,將三皇孫的名頭占下來,誰的兒子以後能分潤到太子的關注就會更多一些。
一夜暴雨,下到天明時分,才慢慢轉小,將夏日裏的酷暑一掃而空。
嚴清歌這幾天又被皇後免了請安,早上可以安閑的坐在屋裏吃著包子,喝著粥,等新的消息。
霞紛姑姑打著傘走進來,她的褲腳和鞋子都濕透了,精神頭卻是好極了。
“嚴小姐,儲秀宮昨晚生產的那兩位娘子,生下的都是皇孫女,一個才足八個月,一個還沒八個月,身子弱極了,一個都沒保住。聽說她們好像都是自己找人催的胎,不然也不會這樣,這事兒已給殿下知道了,正大發雷霆。”
嚴清歌一個龍眼包子沒夾住,啪嗒一聲掉在桌上,豐滿的汁水濺的她胸前都是。
“哎呀,大小姐真是太不小心了。”如意趕緊掏出手絹,給嚴清歌擦了擦,又給她張羅換新衣裳。
這消息,著實出乎嚴清歌的意料。
換過一身新衣裳,嚴清歌還沒來得及繼續將飯吃完,門口碧湘就走了進來,笑微微的對嚴清歌道:“嚴小姐,娘娘喚您過去說話。”
到了皇後那邊,皇後微微支著腦袋,皺紋越來越多的臉上,滿是一種僵硬的笑容。
見了嚴清歌,她招手叫她到身邊來,道:“ 哀家早上起來,滿腦子都想著你。哀家本想著免了你的請安,叫你鬆快幾天,但你也不能總不來。哀家將你看成了親生女兒一般,沒了你,哀家的日子過的都沒什麽滋味。”
這次皇後的煽情程度,已經超過了以往的每次。以往她隻不過說幾句嚴清歌和她死去的女兒相似,或是看到嚴清歌,就讓她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兒,這回竟然親口說出將嚴清歌堪稱親生女兒,嚴清歌登時明白,皇後必定是要說重點了。
她激靈一下,順著皇後的意思,對她柔順道:“清歌此前聽娘娘說,娘娘在白鹿書院時,和清歌的母親有同窗之誼。看著娘娘,清歌心中也常想起母親,若母親還在,必定像娘娘對清歌一樣好呢。”
皇後見嚴清歌這魚兒一拋餌便咬鉤,頓時笑了起來:“哀家屋裏還有你母親的小像!那時哀家年紀大了,快要離開白鹿書院,你母親才來半年, 冬日一起遊梅林,夫子叫大家互畫小像,你母親生得好,穿一身紅鬥篷,站在雪地裏,好看的像個仙女,大家都搶著和她一對,最後她選了哀家……”
皇後說著,一時間唏噓不已,竟然伸手握住了嚴清歌的腕子:“哀家當年和她情同姐妹,自然對你視如己出。”
“娘娘!”嚴清歌捏起嗓子,逼著自己顫動著嗓子喚了一聲。
皇後滿意極了,笑著摸了摸嚴清歌的臉龐,她手上冰涼的金屬甲套在嚴清歌脖頸和臉頰上劃過,讓嚴清歌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哎!當年……當年的事情,真是一言難盡。哀家本以為,你會做哀家兒媳,沒想到,哀家的兒子沒那個福氣。但哀家卻是舍不下你,不若我將你收為養女,如何?”皇後眼中精光一閃,定定的看著嚴清歌。
嚴清歌的身子差點哆嗦了起來。
皇後應該是得到了之前準備好的及笄用品毀於一旦的消息,準備放嚴清歌出宮了,但還是不信任她,要用養女的身份,將她牢牢的套死,以防有一天,太子和她之間發生什麽。
大周對女子素來苛刻,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但女人必須恪守婦道。
如果太子和她做出了不名譽的事情,隻是臣妻和太子倒還罷了,頂多她會被趕出家門,流言加身。
但若是這樣養兄妹的關係,她卻要被處以極刑,昭告天下,乃至編入《大誥》,遺臭千年。還不如受到太子逼迫時一死了之,反倒落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