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亂世
“我當然沒死，是……是挺好的。”靳非鈺鐵青的臉僵住，他本想大罵胭脂一頓，但不知道為什麽她抱著自己哭，他的心就軟了，忍不住伸出手臂抱了她一下，撇嘴道：“我還沒死呢，你還哭什麽哭？哭喪啊？”
胭脂淚眼朦朧，抬起頭，小臉上綻放一抹笑，“我是高興，你還活著，我太高興了。”
“嗯，看見你還活著，我也挺高興的。”靳非鈺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他摟住胭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突然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恍若隔世。他以為她死了，被茵娘害死了，被土匪殺死了，亦或者是死在戰亂中。
她還活著，她活著回來找他了！
靳非鈺的心裏湧過一陣陣的暖流，他把頭埋在胭脂的肩窩，聲音一下子變得蒼涼，“傻丫頭，你還回來做什麽，外麵這麽亂，你有機會應該自己想辦法逃跑，還跑到亂葬崗來做什麽。傻丫頭，傻透了。你也知道了吧？家裏很多人都……”
胭脂咬緊唇瓣，忍不住淚如泉湧，“大家都、都死掉了嗎？”
“不是。”靳非鈺緊緊抿著唇，回想起當日屠殺的一幕，他擰緊雙拳，額上的青筋如藤蔓一樣凸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道：“全都是顧樹生那個王八蛋害的！”
“顧樹生？”胭脂詫異。
靳非鈺咬緊牙關，恨恨道：“他帶著那幫土匪衝進家門，直奔地窖的金銀財寶去的！王八蛋小人得勢，存心報複我們！他和茵娘兩個人裏應外合，將家中的錢財一搶而空，見人就殺，臨走時還放了一把大火，將宅院燒的一幹二淨……”
他罵的紅了眼，握緊雙拳，真恨不得將顧樹生這個王八蛋活活掐死！“就這麽讓他走了，我真不甘心！我真想拿一把刀，去把他給砍了！”
胭脂勸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保命要緊。非鈺，就你一個人嗎？大家都還在嗎？現在活下來的人……”
靳非鈺抿唇，“我爹氣的吐了血，現在隻剩下半口氣吊著了，估計活不了幾天了。我娘身體不好，受了刺激後，精神上似乎出了些問題。剩下的再就是李吉、玉璃、玉蓉，別的都死光了。”
他看了胭脂一眼，似乎有些猶豫，又道：“還有如月和萍兒，她們都還活著。”
胭脂的心裏一動，她本以為靳家的人全都死光了，沒想到還有一些人活著。經曆戰亂後，之前的恩怨矛盾似乎都不存在了，她不想去計較，思考幾秒種後，道：“我們大家現在要團結起來，一起離開這。去金陵吧！金陵安穩富足，我們有手有腳，會有好日子過的。”
“嗯，我帶你去找他們。他們現在還都躲在破廟裏，天氣不好，馬上要下雨了，得趕快找一個容身之地。”靳非鈺憂心忡忡。
“我有一個地方，大家或許可以安頓在那兒。”
“在哪？”
“庵堂。佛門清靜之地，外麵那群土匪還沒有染指。”胭脂本想和代鳴兩個人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隻是想來見靳府的人最後一眼。她沒有想到，靳非鈺竟然還活著。既然他還活著，大家也都還活著，她怎麽能獨善其身？更何況，眾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力量大。多一個人，也就多了一個幫手。
“好！胭脂，我這就去通知大家。”靳非鈺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笑容，他凝望著胭脂，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去破廟。
夜涼如水，風聲鶴唳。胭脂跟在靳非鈺的身後，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靳府尚存的幾個人被接到了庵堂。
靳華軒氣若遊絲，上口氣接不到下口氣，似乎馬上就要咽氣。他看見胭脂，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她，五官扭曲，拚了命想要坐起來，卻始終是不能。胭脂不知他為何有如此反應，主動湊了過去，“爹，您想對我說什麽？”
靳華軒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幾個詞，胭脂沒有聽清，但是他的神態，十分凶惡，渾濁的瞳孔中充斥著怨恨的神情。
胭脂心中一驚，怎麽回事？她還未來得及多想，玉蓉、玉璃哭著衝過來抱住她，一頓嚎啕大哭，“少夫人，您回來了，我們就知道您一定會回來的。嗚嗚，大家都死光了，好大的火，都死光了……”
胭脂心酸，主仆三人在院子裏說話。靳華軒、汪氏兩人在一間廂房休息。桂如月、萍兒兩人住一間廂房。靳非鈺、李吉、代鳴另住一間廂房。
“少夫人，我們該怎麽辦啊？府裏被掠奪一空，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不剩下了。還有我爹、我娘，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玉璃哭哭啼啼的，兩隻眼睛腫成了核桃。
胭脂摸了摸她的頭發，知道她嚇壞了，“玉璃，現在的靳府恐怕是不能護你周全了。如果你想去找你的家人，就去吧。你雖是靳府的丫鬟，但是現在靳府毀了，你的賣身契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玉璃睜大眼，“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回家去？我有個舅舅在衙門裏當差，他或許已經有法子把我弄出城去……”
大難臨頭，夫妻都要各自飛，又怎麽能強求一個小丫頭跟著自己吃苦受罪呢？胭脂點了點頭，“可以的，我做主讓你走。”她從自己頭上取下一根銀簪，又取下一對耳環“玉蓉，這根銀簪子送給你，玉璃，這對耳環，給你。我們主仆一場，我現在也不能為你們做什麽了。隻能把身上最後的一點兒東西都給了你們。你們都自尋生路去吧。”
“哇……”玉璃抱住胭脂大哭，“我不要，少夫人，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玉蓉別過臉去流淚，“少夫人，銀簪子您自己留著，隻要您不怪我忘恩負義，我就知足了。”
胭脂抬頭望著頭頂漆黑的天空，無星無月，風雨欲來，她苦笑著扯了扯嘴角，“我怎麽會怪你們。都收下。你們拿著這些，緊急的時候好歹能換兩個饅頭吃。玉蓉，你在衡州城沒什麽親人了吧？我知道李吉一直喜歡你，你對他也有意，不如趁此機會，你們兩個就在一起了。你們一起走，相互陪伴，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