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殺心
“你的如月還在等你。”胭脂無聲地扯了扯唇角，水眸裏溢滿譏笑，她朝著靳非鈺身後的方向看過去，“她就在那兒，你舍得嗎？”
“我……”靳非鈺動了動唇，一句“舍得”還沒說出口，身後有人喊道：“桂夫人暈倒了！桂夫人暈倒了！”
俊臉一白，他匆匆鬆開胭脂的手，語帶愧疚，“如月現在有了身孕，身子弱，我不能對她不管不顧的。”
胭脂似乎早就料到了，點了點頭，“你去吧。”
靳非鈺定定地凝視著她，見她臉上沒有多餘的憤怒，方才道：“不許生氣。”說罷，著急地往後趕去。
胭脂站在原地，凜冽寒風透體而入，一顆心沉到了冰湖裏。她實在是對靳非鈺這樣喜新厭舊，優柔寡斷的性子厭煩了，也對後宅的種種爭鬥，深惡痛絕。
日頭東升西落，一切遵循著亙古不變的軌跡延續。
桂如月有了身孕後，被接回靳府，全府上下，好生伺候。因大夫說桂如月身體弱，胎兒有小產的跡象，溫補安胎的同時，還需要保持好心情。汪氏命靳非鈺每晚都要陪伴桂如月。
時間飛逝而過，一晃便是兩個月。
桂如月的肚子漸漸顯懷，性格也較之前的溫婉靦腆要囂張跋扈一些。她日日食燕窩、雪蛤、靈芝、人參，身子圓潤了許多，氣色也好了不少。
靳非鈺仍每晚陪她，卻不碰她，隻是陪著她看書，彈琴，聊天嘮家常。
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雪，雪花陣陣，外麵的世界銀裝素裹，美麗極了。屋子裏燒著銀炭，暖烘烘的，和外麵的寒冷截然不同。靳非鈺推門進來，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桂如月伺候他脫掉黑色大氅，道：“事情都辦完了嗎？今天外麵冷的緊，就不要再出去了。”
靳非鈺搓了搓手，坐到炭火邊，抬眉道：“不行，我還得去一趟。胭脂一個人在鄉下，我得去接她。”
桂如月抓著大氅，美眸一瞪，發脾氣地把大氅扔到地上，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是為了她！她那裏有一大群人伺候，還要你去做什麽？她自己沒長手沒長腳嗎？不能自己坐馬車回來？”
自桂如月懷孕後，脾氣漸長，情緒總是不穩定，易急易怒。靳非鈺記著大夫的話和汪氏的囑咐，忍了忍，冷臉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胭脂是我的妻子，她現在幫著我打理家裏的生意，一個女人像男人一樣辛苦，我去接她回來，不應該嗎？”
桂如月哼了一聲，姿態怪異地走到床邊坐下，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譏笑道：“她幫你打理生意，是為了你還是為了自己？我聽說你把賬本都交給她管了，你就不怕她捐款私逃？”
“胭脂不是那樣的人！”靳非鈺狠狠擰眉，怒然起身往外走。
桂如月站起來大喊道：“你做什麽去？外麵正下著雪，就算是要去接她，也要等雪停了再去。”
“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一個婦道人家，安心在家裏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其餘的，不要操心！”靳非鈺冷道。
桂如月氣的臉色發白，眼角的淚珠滾滾，圓潤粉白的小臉上淌滿淚水。以往她落淚時，靳非鈺總是免不了會心疼，要把她抱在懷裏好好哄勸。可是如今，他實在是厭煩了，甚至覺得桂如月的眼淚就是流給他看的。
鵝毛大雪層層疊疊地飛落，屋外的寒風夾雜著雪花灌進領子裏，冷的讓人渾身打顫。靳非鈺回頭看哭成淚人兒的桂如月，抿唇道：“你知道胭脂現在正在做什麽嗎？大雪摧毀了數百畝花田，她現在正組織工廠的工人和花農一起在田裏搶救。天寒地凍，有的人連腳趾頭都凍爛了。你呆在溫暖的屋子裏，喝著燕窩雞湯，什麽也不用做，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桂如月呆滯住，眼睜睜地看著靳非鈺頭也不回的冒雪離開。
她又大哭了一頓，情緒波動太大，牽動到肚子裏的孩子，嚇得她趕緊大叫，“翠兒、翠兒！快去叫大夫！”
又是一頓折騰。
大夫來診脈，偷偷地幫她熏艾。
“夫人，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七次熏艾了。”大夫是茵娘偷偷地從外麵請來的，一邊為桂如月熏艾，一邊猶豫道：“再這樣下去，孩子恐怕……”
桂如月睜大眼，擦了擦汗，“先把這個月過完再說。”
大夫隻能作罷，熏完艾條，收拾東西跟著丫鬟從後門，偷偷離開。
屋子裏都是濃鬱的艾灸味，桂如月捂住鼻子，吩咐丫鬟，“把窗戶都打開，把這股難聞的味散了去。再去熏爐裏點些清新好聞的香。”
丫鬟翠兒是茵娘安排過來照顧桂如月的，說是照顧，實際上也是監視。翠兒遲疑道：“大夫說過，熏香對胎兒不好。”
桂如月大怒，順手拿起一杯茶砸到地上，冷聲嗬斥：“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你別以為你是姑母的人就可以騎到我頭上！”
翠兒連忙訕笑道：“奴婢這就去，這就去。”邊說邊把在熏香爐裏加了香料。
桂如月喘了喘氣，她知道翠兒是茵娘的人，對著她也是多加防備，“行了，我這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翠兒恭恭敬敬地退下。
翠兒一走，桂如月就叫了另一個丫鬟過來，“你跟著翠兒，看看她去了哪裏，馬上回來告訴我。”
那名丫鬟領命跟著翠兒，一盞茶的功夫後回來稟告：“奴婢瞧著翠兒似是去了茵娘子那裏。”
桂如月冷笑，給了丫鬟一兩銀子打賞，自己腆著肚子站起來，慢吞吞地往茵娘子那裏走去。
翠兒是茵娘子的眼線，每天都要把桂如月的一舉一動匯報給茵娘。
“大夫剛來熏過艾了，說孩子估計要保不住了。”翠兒一五一十地稟告。
茵娘皺眉，不悅道：“真沒用，懷上蛋了也保不住。早知道她是個廢物，我當初何必要花那麽大的心思把她弄進府裏來。”
餘婆子笑了笑，道：“茵娘子莫急，老奴剛才已經去問過大夫了。這孩子保得住，隻是，這大人和小孩，隻能保一個。大夫說了，桂夫人身體虛寒，不適合生養，就算勉強撐到足月，到了生產之時，怕是也會難產。到時候保大還是保小……”
“廢話！當然是保小！”茵娘冷冷地翹起唇角，“她死了更好，這樣她生的孩子就能名正言順地歸到我的名下。隻要我從小把孩子養在身邊，等他大了，我還怕他不認我麽？”
門外，桂如月捂住嘴，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