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湖心亭
柯築韻低著頭,看著腳底網下色澤鮮豔的魚越聚越多,那空洞的眼珠子,交疊鋒利的牙齒一張一合。它們似乎聞到了頭頂的“人肉香味”,整個魚群突然沸騰起來,柯築韻能看到那一隻隻張著的魚口裏的骨骼,在陽光的照耀下分外清晰,分外分明!
柯築韻原本試圖與它們交流,卻發現這辦法根本行不通!
任何動物,在饑餓的時候是聽不進任何東西的,是精神失常的!
而她腳底湖麵下的魚,顯然已經被餓了許多了!
突然,一隻深紫色的魚自水麵猛然躍起,咬住了柯築韻的裙裾不放,粘在上麵不停的撲騰著。也許是受了它的鼓舞,越來越多的魚飛騰起來,猛虎撲食般直直的撲向女孩的雙腿。
很快,如同金子般耀眼的魚便粘滿了裙子。
這樣已經很過分了!
柯築韻將一隻魚使勁從裙子上扒拉下來,往那邊猛地一甩,用力之大,直接扭斷了魚的脊椎,裙子都被撕了一條布下來。
她心裏隱隱有些不悅。
她與這趙府老太爺無冤無仇,為什麽要設這樣一個局?這些魚很明顯有問題,若是她不慎失足掉下去,那該怎麽辦?不想退婚有一萬種理由,他可以躲在房間不見她,也可以直截簾的回絕了她的拜帖,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用如此無賴的手段來拒絕退婚的!
突然,隻聽身後傳來一陣喊叫,“姐!你怎麽了?快回來!”
柯築韻死死的攥著兩旁的網,勉強回過頭,對上忘情驚恐的眼睛,“姐!方才我聽趙府的丫鬟們,這湖心亭的橋原本是木橋,老太爺聽聞姐您要來退親,昨夜刻意將木橋板子全部拆掉了,把地下換成這樣的粗網。
還嬰·····還有這魚!這是從國外采購過來的觀賞魚,平日裏最喜歡吃肉,餓的時候可以吃饒啊!聽那些丫鬟,喂魚的仆人已經······已經有兩沒有來喂過魚了啊啊啊!!!姐······您您快回來吧,咱們再想辦法。”
忘情發了瘋的想往這邊趕。
柯築韻聽聞忘情所,卻微微一愣。
如果是這樣的話,趙老太爺未免有些太刻意了。居然為了她這區區一個人物拆掉了一座橋!若區區隻是為了退婚,都一把年紀的人了,不可能那麽幼稚。
他必然是為了別的什麽事情在考驗自己!
柯築韻猛地回頭,“忘情,你就站在那!”
忘情被柯築韻冷不防一喝,情不自禁刹住了腳步,驚恐的看著她。柯築韻咬著牙道:“你就站在那,等我回來!”
忘情死死的咬著嘴唇,最終還是顫顫的回答:“是。”
柯築韻在忘情的驚恐地注視下繼續往前走著,女孩的裙子上,不知不覺已經爬滿了魚,它們不停的翻騰著,在素白的裙子上留下黏黏糊糊的水漬,柯築韻走著走著,隻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經過網子的不斷摩擦,圍獵的時候留下的傷口又開始緩緩發作,撕扯得手腕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但是柯築韻卻明顯的感覺到,腳底的動靜減了!
她猛地抬頭一看,發現腳底的魚大部分都蜂擁到了湖麵另外一邊!
就是她剛才扔魚的那一邊!
它們發了瘋似地撲向那個角落,很快便在湖麵上留下一抹妖豔猙獰的紅。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彌散。
柯築韻恍然大悟。
那群魚是吃肉的。
同樣也會分食自己同伴的屍體。
柯築韻毫不猶豫地伸手摘掉衣裙上的一隻魚,將它捏斷,朝遠處狠命一拋。
腳底的魚群一下子又有一大半湧到了另外一邊。
於是,柯築韻便開始向摘葡萄一樣將自己身上的“食人魚”一個個摘掉,狠狠捏碎。往遠處扔。
因為用力過猛的緣故,她手腕上的傷口已經重新崩開,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心底傳來,她隻有用一隻手死死的攥著網,每當魚群蜂擁帶那邊去爭奪食物的時候,她便可以有一定的空閑時間往前走兩步。
但是,她離湖心亭依舊遙遠!
而她身上的魚很快就要被摘完了!
正當柯築韻沒有辦法的時候,突然,她想到了剛才趙楠看自己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剛才在長廊裏,他遞給自己的那個荷包,裏麵似乎有淡淡的腥臭味。剛才她還在疑惑,現在差不了心裏已經完全明了。
柯築韻急忙急忙將腰間的荷包解下來展開,發現裏麵全部是一塊一塊切的細細的坨坨肉,還全部是半生的。柯築韻心頭一喜,用手抓起一把,朝遠處如同播種般撒去。
這才是食人魚平時的飼料!
食人魚看見熟悉的美食從而降,紛紛朝那邊奔湧而去,就連柯築韻衣服上的那幾隻,都吐掉了已經到嘴的“美味”,朝那邊撲去。
柯築韻又朝前走了幾步。
於是柯築韻便一直重複著“播種”,前進的動作,終於甩掉了那群魚。
湖心亭也近在咫尺了。柯築韻能夠看見湖心亭中影影綽綽,越來越近,似乎有個胡子花白的老人眯著眼睛靜靜的看著這裏,手拂胡須,輕輕點頭。
突然,柯築韻的腳底崴了一下,險些摔進湖中,老人忽然伸手穩穩地拽住了她,將她往那邊一拉。
女孩被安置坐了下來,有眉清目秀的童子低頭跪在她身前,細心幫她處理手上裂開的傷口,又有婢女煮茶,沏了一盞督她麵前。四周的水麵上早已經恢複了平靜,放眼望去,湛藍的空和淺綠色的湖水融成一體,白雲緩緩飄過,無比靜謐。
似乎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
柯築韻坐在墊子上微微喘著氣,環顧湖心亭。
和所有的,這湖心亭有四根柱子支撐,一看便知道是上好的木料,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著龍飛鳳舞詩。而四周,有正在冒著白霧的煮茶器具,有榻,有憑幾,上麵放著玉石雕刻的圍棋,角落裏,童子正熏香。
柯築韻緩緩轉頭,死死的看著眼前的白胡子老人,後者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柯築韻眼露寒光,扯了扯嘴唇,“您可是趙府老太爺?”
老者輕輕頷首,微微笑道:“姑娘膽識確實過人,怪不得太後如此看重你。”
原本,柯築韻心裏有憤怒,有疑惑,看聽到老人口中的“太後”二字,竟然全部被驚訝所抵消了。她用手扶著桌子,身體微微往前傾了傾,“太後?”
老太爺笑了笑,低頭沏了茶遞給柯築韻,“正是太後。剛才你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太後命我在此評估你的能力罷了。你以為這次來趙府是主動出擊,其實也是我在考驗你。你看,人生就是這樣,誰是獵人,誰是老虎,還不知道呢。”
柯築韻微微皺眉,“我與太後不過萍水相逢,太後為何要考驗我?”她和太後,不過見過一次麵罷了,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啊。
老太爺笑道:“萍水相逢?你看看你手上的撚佛珠,太後肯把那貴重之物送給你,你還覺得和她隻是······萍水相逢麽?”
贈禮,撚佛珠,考驗,趙老爺子。柯築韻微微一愣,正色道:“民女無知,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