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撚佛珠
太後將茶盞緩緩放下，再次認真的看了柯築韻一眼。
女孩身穿半舊的淡綠色燕紋寬袖衫，外罩薄比甲，墨黑的長發用一根青玉簪子盤起，穩妥的跪在地上，那裸露在外的雪白手腕上纏著滲血的紗布，臉色有些蒼白，卻依然眉色如黛，眼含秋水，好一副妖豔模樣。但偏偏女孩子的神情若常，眉眼微微低著，媚而不張，妖而不顯，比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楚娉還沉穩兩倍。
楚娉也驚呆了，柯築韻剛才的一番話意思很明顯，她壓根沒想到無意之中自己又不心頂撞了太後，臉上一時間有些訕訕的，隻聽太後忽然笑道：“好細心的姑娘，叫什麽名字？”
柯築韻再次跪拜，沉聲道：“民女柯築韻，拜見太後娘娘。”
不是她刻意曲意逢迎，而是這太後對熟識的女孩子慈祥，對於陌生人卻然有一種猜忌懷疑心理，她若是不在第一次見麵時給她老人家留個好印象，隻怕日後連見太後一麵的機會都再也沒了。太後對孫瞿不喜，讓柯築韻欣慰且開心，她想和太後續前緣，而不是從此斷開。
這無疑是個極好的機會。
太後微微一笑，命身旁的宮女將她攙扶起來，“不必多禮。”
楚娉急忙站起來，拉著柯築韻在自己身旁坐下，太後的眉眼稍稍緩和，開始逐漸問柯築韻一些家常問題，女孩對答如流，時不時惹得太後哈哈大笑。
而與此同時，腳下的馬車早已經緩緩開動了，馬車四平八穩的走著，人站在上麵如履平地，絲毫感受不到顛簸。
柯築韻和太後正著話，忽然隻見地麵上閃過一道白影。
原來是太後養的肥貓“滾雪球”從貓籃子裏睡飽了衝出來，看到車裏有陌生人，覺得十分新奇，便邁著優雅的步子直直的走向柯築韻，在她腳邊打兩個滾，用頭蹭著。
楚娉歪在榻上，一麵將手中宮廷禦製的點心遞給柯築韻品嚐，一麵介紹，“滾雪球。是太後娘娘最喜歡的貓。”
每次圍獵，太後都會把自己養的貓帶過來解悶，一次帶一隻，柯築韻沒想到這次帶的居然是滾雪球。
滾雪球是一隻渾身雪白的貓，今年不過三歲而已，宋瑛在世的時候它便在。
隻不過那時候它沒有現在這麽肥胖而已，現在的滾雪球還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球。
滾雪球來到柯築韻腳下，突然發現女孩子的繡花鞋上繡著深紅色的妃子笑，便張開口去咬，引得柯築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太後深深的看了柯築韻一眼，將身子歪在一邊，笑道：“柯姑娘看我這貓如何？”
柯築韻笑道：“滾公膀大腰圓，甚是可愛。”
太後淡淡一笑，懶懶問道：“哀家上一隻貓和它是一模一樣的，隻不過活到兩歲就死了。我傷心的緊，才讓陛下尋了一隻一模一樣的貓來喂養，你看它能活得長久麽？”
柯築韻神情忽然變得嚴肅了一些。
她站起來斂衣行禮道：
“若是想要它活得長久一些，萬萬要記得控製它的飲食，除了宮中特製的飼料，不可喂養其它東西了。如今滾公長得肥胖雖然可愛，但對於健康的貓來，終究是不正常的······”
太後養貓一向隨心所欲，兩三歲死的也有，活到十五六歲的也有，一向是怎麽好看怎麽喂養。像這隻滾雪球，性格頗為討喜，偏偏又特別喜歡吃，太後便把宮中各種好吃的東西都喂它，不知不覺就長成了這副肥胖的模樣。
上一次有人這樣勸她不要給貓暴飲暴食的，還是三年前的壽辰上，瑛兒在玩笑中偶然提起罷了。
一旁的孫嬤嬤看著太後臉色陰晴不定，以為這不知高地厚的相國府姐惹惱了她老人家，剛想出言阻止，卻看見太後微微抬了抬手，將她打斷。
馬車行的很快，不出一會兒便到了相國府門前，楚娉親自提裙將柯築韻送車。
下車前，太後眉開眼笑地將柯築韻喚到身前，從手上取下一串撚佛珠遞給她。
“今日見麵，哀家甚是歡喜，京城中竟然有這樣有趣的孩子，隻可惜今日才見到。這串撚佛珠是從西域進貢而來，用上好的檀香木所製，有提神醒腦，促進血液循環的功效，你且拿去，以後進宮找我，若有人攔著你，給他們看就能暢通無阻了。”
柯築韻大方謝過，再次行跪拜大禮，垂首退去。
楚娉送走柯築韻之後又回到車上又和太後笑一回，便也下了車。
車裏隻剩下孫嬤嬤和太後兩人。
滾雪球自覺無趣，悠長的叫喚一聲，重新回到貓籃子裏睡覺了。
孫嬤嬤心翼翼地看了太後一眼，低頭輕聲道：“太後娘娘真是抬舉她，竟然把如此貴重的珠寶贈她·····”
這珠寶可是永順郡主死纏爛打求了太後千千萬萬遍都沒有討到的，何況那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子！
太後並不言語，隻是緩緩抿了一口茶，抬頭淡淡道：“嬤嬤，你看剛才那女孩如何？”
孫嬤嬤笑道：“穩重得體，嘴巴也利索，就是模樣太嬌豔了一點，難登大雅之堂。”
萬物須有度，過美則近妖。太後自然也知道這一點。
她緩緩將茶盞放下，微微抬眸，那雙淩厲威嚴的鳳眼中隱隱透著陰沉的光，
“你看著她比永順郡主好麽？”
孫嬤嬤被驚出一身冷汗，急忙跪下恭敬道：
“奴·····奴愚昧，私以為那位柯姑娘是比永順郡主穩重一些。”
太後的神色忽然緩和了下來，柔聲道：“你看看你，動不動就嚇成這樣。快起來吧。我倒是覺得剛才那個孩子好得很，雖地位低下，卻性格穩重，不卑不亢，長得妖豔卻懂得收斂，一點讓人煩不起來。倒是個······能和永順比一比的。”
孫嬤嬤低著頭站起來，隻是低聲應“是”。
柯築韻回到府中，身心已經十分疲憊。
李武和忘情早就站在門口恭迎。
這幾日柯築韻帶著映月出門，忘情在家無事可做，沒事縫縫補補，倒也長得更加白膩了一些，李武的臉色也逐漸恢複了昔日在驍象騎部隊下時的那般紅潤。他低著頭，悶聲不響的接過柯築韻的包裹。
正往前走，突然感到包裹若有若無的動了一下，有些詫異。
正向往前走，包袱忽然又動了一下，伴隨著一陣極其不耐煩的低吼。
李武愣在了原地，隻聽忘情在一旁笑著道：“姑娘這出門，又帶了什麽回來了？”
柯築韻淡淡一笑，疲憊的扶著映月往前走，“不過是隻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