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李惘秦去了何處
李武的妹妹李惘秦十二歲時同哥哥一起來到將軍府。李武在沙場上浴血奮戰，她則在將軍府內當丫鬟。柯築韻一直覺得李惘秦是個奇女子，不但模樣出眾，性格也溫婉大方，一點都不像從在貧民窟裏生活的孩子。尤其是李惘秦調的一手好茶，幾乎是在一刹那間便俘獲了柯築韻的心。
當年李惘秦侍候在側，她們情同姐妹。
隻可惜隨著柯築韻出嫁，孫鏊著王府人手眾多，柯築韻不宜再多帶人，再加上驍象騎的解散，讓李武帶著妹妹住回了以前的宅子，柯築韻從此就再也沒有見過李惘秦。
如今開門的隻有李武一個人，柯築韻不禁擔心起李惘秦來。她和哥哥一起住在這肮髒之地，難免會遭遇什麽不測。
果然，隻見對麵的李武抿著嘴沉默了許久，顯然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
柯築韻耐心的等待著，直到男孩終於從牙縫裏憋出一句。
“她去了醉春樓。”
柯築韻心下猛的一驚，茶杯差點從手中掉下來。
醉春樓是京城中規模最大的青樓之一，體製極其放蕩不羈，獨具一格，不像其它高檔青樓那樣隻賣藝不賣身，隻要出得起價錢，哪怕是樓裏最知書達理的花魁也少不得委身與男人共處一夜的，所以深受富貴公子們的喜愛。裏麵的姑娘個個是價，最少也要二十兩銀子一夜。
李惘秦在醉春樓？
柯築韻眉尖微蹙，“惘秦怎麽會去了那裏？縱使你們生活不如意，也不至於······”
隻見李武皺著眉頭，神色似乎有些煩躁。“這是我自己的家事，還請姑娘嘴下留情。”
柯築韻柳眉一橫，冷聲道：“她既然去了那裏，你必然是沒有辦法救她，你既不，我如何幫你！她如何能出來？你難道想讓她一輩子在那裏麽？”
話音未落，隻見李武一個大男饒雙眼居然一時間有些紅腫，柯築韻感念方才他為自己話，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太過了，便閉口不再言語。隻是周圍的氣氛卻一下子變得尷尬非常起來。
許久，隻聽李武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撈起了褲腿。隻見昔日那健壯結實的腿上，有一條如同蜈蚣一般的傷痕，蜿蜒一直沒入大腿深處，觸目驚心。
李武輕輕歎了一口氣，
“自從驍象騎解散之後，我便在城東幹起了搬磚頭修築城牆的工作，想要掙點錢養活妹妹，好歹在她十七歲之前拿出一台像樣的嫁妝，幹了一年多。”
柯築韻不禁慨然。想當年自己出嫁的時候，父親為自己準備了整整豐厚的十五台嫁妝，場麵震破地，華貴如同公主。可李武這樣的人想要籌錢讓妹妹出嫁，一年都無法湊夠一台。想到這裏，女孩禁不住微微攥起了拳頭。
隻見那李武眉頭緊皺，“誰知幹了一年半不到，我便摔傷了腿，忠仁堂的大夫個個是價，根本請不起，隻有找一個民間的方士來看病，那方士我的傷口傷及了脛骨，隻怕以後再也無法做體力活。我沒辦法，隻有在家中抄書，隻可惜從生活在窟子裏，大字不識幾個，花了半年的時間來學習寫字，誰知道家裏早就入不敷出······”
柯築韻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和你妹妹早晚都是以稀粥果腹。”
李武驚訝，“你怎麽會知道。”
柯築韻神色淡淡。剛進門的時候她便注意到床下那座的灶台，上麵一個黑的不成樣子的鍋裏還殘留著尚且濕潤的飯渣子。“我猜的，你繼續。”
“惘秦想要去附近的茶鋪子調茶打工賺些銀子，我不同意，那起子茶鋪子裏去的都是些什麽人？基本上都是已婚的閑著沒事幹的婦人在那裏消磨時間的，裏麵去的也不乏有來男子，哪裏是她這種女孩子去的地方？她鬧著要去，我便關了她幾。”
到這裏，李武停了下來，臉上早已經滿是悔意。
柯築韻冷笑一聲。“你關了她幾，怎料她采取了更為極賭方式，自己跑去了醉春樓。”
隻見李武頹然靠在身後的一堆雜物之中，自嘲一笑：“而後她讓人從醉春樓給我送了一百兩銀子，的確是夠我用一輩子了。我親自去醉春樓找了張媽媽，想要贖回惘秦，誰知道······”
柯築韻淡淡道：“價。想要贖回，或者是買醉春樓裏的人，至少都是價格翻倍的。”
對上女孩沉靜如水的雙眸，李武微微一愣。
這個人，似乎什麽都知道似的。可是一個姑娘家，怎麽會知道這些個？
這裏柯築韻低著頭，麵無表情的擺弄著手中的茶杯。她要救惘秦，但不能明著是去救，不然的話，憑著這李武可笑的自尊心，必然不會答應。
柯築韻忽而抬頭，麵無表情道：“我嚐聞惘秦姐姐調出來的茶極好，也想嚐嚐。”
李武冷笑一聲，表情不知不覺中又恢複了平靜。“可惜啊，她現在正在醉春樓裏陪那些臭男人喝酒。”
柯築韻驟然抬眼，語氣冷冽如三冬寒冰：“我要喝她的茶！”
李武猛地一愣，下意識的對上女孩蠻橫不講理的雙眸，看著那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霸道強勢的氣場，一時間不知道該什麽好。
“姑娘，您可是在笑？”許久，他訕訕的蹦出一句話。
柯築韻道：“你看我像是笑的樣子嗎？”
李武微微一愣，扯了扯嘴角：“不是。”
柯築韻冷笑道：“曾經三娘跟我起李惘秦的時候，我隻是羨慕，隻恨今生今世自己被關在那不見日之地，身邊一群中看不中吃的奴才，喝不得她的茶，如今原來惘秦姐姐還活在世上，且與我僅僅之隔一步之遙，我自然要她了。醉春樓麽？好，我這就去把她贖回來！”
老，這位姑娘的畫風怎麽突然就變了呢？李武怔怔的看著柯築韻。想必這位姑娘確實是哪位官家的大姐，從特立獨行慣了，聽著三娘以前繪聲繪色的講述過惘秦的事情，所以夢寐以求得惘秦？想必這姑娘的家裏很有錢，所以任性？
此時此刻，李武的心充滿了各種猜測和想法，唯獨沒有想到柯築韻是在幫他這一條。
而這裏柯築韻看著李武神色驚訝，絲毫沒有羞愧之感，便知道自己假癡不癲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