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弟弟
隻見那胡姨娘微微皺眉，低著頭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了什麽，恍然大悟一般低呼了一聲：
“映月以前是在老爺書房服侍的，莫不是？”
著，那張嫵媚的鵝蛋臉微微變了色。
柯築韻低頭輕抿了一口茶，並不語言。這胡姨娘在府中，一向以賢惠聞名，想必也不會這麽肚子雞腸才是。
更何況這映月和相國的關係，也隻是她昨看兩人言行之間的猜測，自己都不太相信，此刻也不便妄加評論了。
心下正思酌著，隻聽外麵傳來映月低低的一聲驚呼，隨後映月溫柔如水的聲音便在簾子外響了起來，似乎帶了一絲慌亂。
“奴婢給七爺請安。”
隨後簾外便響起一個稚嫩的嗓音，“給我行禮是要下跪的！你不下跪，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要告訴爹爹去。”這倨傲的聲音沒有持續多久，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開玩笑呢，瞧你嚇的，你是哪房裏的？以前怎的沒見你啊？”
柯築韻微微抬眼，隻見一旁的胡姨娘那嫵媚的臉上似乎有了喜色，將手中那涼扇一放便快步走了出去，一麵喊道：“嵐哥兒來了？快進來坐著！仔細太陽底下中了暑！”
門口那湘竹簾卻被一下子拉了開來，透過簾子，柯築韻看到了門口站著一個身穿淺藍色衣衫的少年，大概八九歲年紀，五官清秀，一雙大眼睛璀璨如同明星，白嫩的臉蛋十分惹人愛。
讓柯築韻微微有些吃驚的事，那男孩原本低著頭和丫鬟玩笑，抬頭一見胡姨娘出來了，那原本隨便的臉一下子繃不住了，那淚珠子卻是猛地順著臉頰一顆顆滾落下來。
“娘······”
看年齡樣貌，此人應該就是柯四姑娘的七弟柯築嵐了。
胡姨娘此時此刻已經走到了男孩麵前，看著兒子沒有瘦沒有殘反而還胖了一圈，心下很是歡喜，又看到那豆大的淚珠順著男孩的臉頰一顆顆滑落，不由得心疼起來，輕輕抓住柯築嵐的手，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就是再想我，也不該哭！也不得叫我娘，不然你母親聽著了，又要生你氣，罰你跪書房！”
柯築嵐似乎真的聽進去了胡姨娘的話，也不敢哭的太大聲，隻是低頭聲掩麵抽泣起來，胡姨娘上上下下幫他理了理衣襟，隨後輕聲問道：
“今日怎麽回來了？”一麵帶著男孩進了屋。
柯築嵐聲的道：“今日五哥哥和我一道去爹爹那裏，路過娘的院子我想進來看看，五哥哥不肯，我騙他進來取筆才讓我進來的。”
男孩著著，目光突然掃到坐在榻上一言不發的柯築韻，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突然閃過一絲驚恐，臉色也變了，呆呆地拽著胡姨娘的裙子，死死的咬著下唇，也不話。
柯築韻朝這位弟弟微微頷首，卻發現男孩的眼神似乎更加驚恐了。
心下正暗自疑惑，隻聽胡姨娘在一旁笑著哄他道：“那是你姐姐，有什麽好怕的。”
對上柯築嵐驚恐的眼神，柯築韻淡淡笑道：“是啊，我又不會吃了你。”罷，便懶懶的在榻上躺下，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剛才的消耗實在太大，現在的她也早已經精疲力盡了，並沒有心情去逗弄這位素未謀麵的弟弟。
那柯築嵐被胡姨娘拉著，勸了好一會兒才沿著榻邊坐下了，表麵上回著胡姨娘的話，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卻止不住的往柯築韻那邊瞟，就如同自己的長姐是什麽洪水猛獸。
柯築韻閉目養神，但同時卻在微微眯著雙眼，暗自打量著柯築嵐。
男孩的體態微胖，身穿幹淨簡樸的淡藍色袍子，也算是清爽大方，回答起問題來有條有理，語氣中的稚嫩之氣也是符合年齡的。
一點都不向自己之前在那兩個丫鬟嘴裏聽到的：七爺智力有些癡傻。
正想到這裏，隻聽一旁胡姨娘細聲細氣的問起了柯築嵐的功課。
“近日功課可識得了幾個字不曾？”
隻見柯築嵐苦著臉，搖頭道：“還是一個字也不認識，四書倒是全部背熟練了。”
胡姨娘那雙秀氣的柳葉眉微微皺了起來，
“你都已經上了兩年私塾，如何還什麽字都不認識，可是平日裏沒有用功呢。”
柯築嵐皺著眉頭，一張臉上充滿了委屈：“我住在母親那裏，每日雞鳴時分便起來早讀，我用功了啊！”
胡姨娘狠狠搖了搖頭，“既然用了功，就不應該連個簡單的字都不認得！我是個婦人家，好歹還認得一二三四呢，嵐哥，我且問你，這個是幾？”
罷，胡姨娘便動情的用指甲沾了一點茶水在桌子上比劃起來。
聽著那指甲敲打桌麵的清脆聲響，柯築嵐皺著眉頭，麵露痛苦之色，顯然十分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是二。”
“錯！”胡姨娘用指關節輕輕敲打了一下柯築嵐的額頭，“是四！是四啊！”
罷，胡姨娘再一次用手沾了茶水，想在桌子上寫點什麽。那柯築嵐卻是極其不滿起來，的臉上寫滿了不悅，居然和胡姨娘頂起嘴來：
“娘，我好不容易見你一次，不要這樣好麽？”
胡姨娘卻是絲毫不管兒子的情緒，語重心長的道：“正是因為平時難見麵，娘才要再見麵的時候好好教教你。平日裏那些跟著你練書的人，哪一個安了好心？都盼著你連一都認不清才好！”
柯築嵐的眉頭早就凝成了一坨，眼看就快要哭了出來。
突然，隻聽一旁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一下子把他從萬丈深淵中救了出來。
“嵐哥難得回來一次，姨娘也不想他對著淺雲居留下什麽不好的回憶，以後都不願回來了吧。”柯築韻抬起眼皮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柯築嵐，
“在外麵大家拿他當爺，自由自在，何苦回來受這苦頭呢。”
對上長姐清澈如水的雙眸，柯築嵐狠狠地愣了一下。
隻見柯築韻麵無表情的躺在榻上，那素白的中衣愈發襯托的人膚白勝雪，漂亮的桃花眼隻是在他的麵頰上輕輕一掃變漫不經心的轉了回去，繼續神情木訥的看著花板。
雖然沒有直接對視，但那輕輕掃過的目光卻如同一把利刃，剜的他心驚肉跳。
刹那間，一股畏懼之感從心裏猛然升起，柯築嵐那緊握著茶杯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茶水濺出，打濕了那淺藍色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