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來自軍中的府醫
聽到狗子憤憤不平的抱怨,柯築韻卻是自嘲一笑,重新蹲下來將狗子抱起,輕聲道:
“我……初來乍到,以後有好些事情還需請教。”
感受到女孩柔軟懷抱的舒適,似乎後腦勺裂口的疼痛也減輕了許多,狗子心下為自己的安心害怕起來,齜牙咧嘴:
“你趕緊把俺帶到東府那個人那裏…教你什麽都行啊你這個…”
怎麽能對一個人類感到如此安心呢!
丫鬟們讓開了一條路,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其實都在偷偷看著柯築韻那離開的瘦弱的背影,心下了然。
四姐,沒救了。
這裏柯築韻抱著狗,頂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費勁的走著路,低頭看了看狗:“你……怎麽知道那個人一定會幫你?”
她始終隱隱有種不好的預福
自從自己在那間屋子裏醒過來,相府給她的感覺就是個不毛之地。
主子囂張,下人唯利是圖。
狗子的那個經常給它吃東西的“好人”,真的會願意救它麽。
不要一會兒去一趟東府又無功而返,反而耽誤了治療它的時間啊。
隻見狗子抬頭,有氣無力的瞟了一眼柯築韻:
“他是個好人,別人來看他病就好了,一定一定會幫俺的。”
對上狗子堅持的眼神,柯築韻微微一愣,點零頭:
“好。我相信你。”
狗子雖然瘦,卻出奇的沉,十四歲少女的身體孱弱,沉的她胳膊都在微微顫抖,而腹部那一陣一陣的翻江倒海,早已經疼到麻木了。
讓柯築韻驚心膽戰的是,黃狗的血,一直沒有止住,剛才來東府的這一路上,鮮紅的狗血一直順著她的肩膀流下來。
柯築韻微微蹙眉,用手探了探。那纏繞在它後腦勺上的緞子早就被打濕了。
奇怪……剛才看婆子在狗後腦勺上留下來的傷口,並不深,為何現在血都還沒有止住?
冷汗順著女孩白皙的臉頰滑落,她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自己的葵水,也是一直氣勢洶洶止不住。
前她醒來時吃了兩塊外麵送進來都餅子,昨夜她又喝了兩口白粥。
而今早上,狗吃了她扔的火腿。
難道……是那外麵送到屋子來的吃食有問題?
好不容易走到了東府,隻見前方,靠著廊下全是清一色排列著一間間屋子,院落中空蕩蕩的,出奇的有些寂靜。
狗子跟柯築韻,現在大白,所有人都出去做事情了。現在這個時候,那一堆人必定正在府中擠在一個屋子裏,向那個惡毒的女人一堆事情。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一直出現在狗子和鳥兒口裏的,惡毒的女人,應該就是自己的嫡母李氏了。
柯築韻微微點頭,幾乎在一刹那間便攫取到了狗子傳遞給她的寶貴的信息。
原來現在府中是嫡母掌家。
在狗子的指導下,柯築韻來到了一扇門前。
“就……是這間…這裏麵那個男的老是喂俺吃東西…是個好人…”狗子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它抬頭悶悶的看了女孩一眼。
“俺……知道的…你們這些女孩子臉皮子都薄…見不得全身光溜溜的漢子…你…把俺放到那個樓梯角裏麵…就好了…晚上他出來洗澡的時候…會…會發現俺的。”
對上狗子黯淡無光的深藍色眼眸。柯築韻微微一愣。
她沒有想到這條狗如此聰明,不但知道人類的“賄賂”,居然還會為她著想,還知道女子不能見外男的規矩。
狗子的“樓梯角”,其實是遊廊下方一個兔子洞裏,柯築韻抱著狗在洞口檢查了一番,發現裏麵不知道被誰家的孩子扔了好些垃圾,髒兮兮的根本沒法放人。
狗子急了:“哎呀…你就把俺塞進去嘛你…”
柯築韻看著狗有些煩躁的長臉,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他晚上才…才出來,你的傷如何能等…等到晚上。”
柯築韻摸了摸狗子的頭,“我…把你送進去。”
女孩白嫩如同蔥根的手指柔軟而溫暖,狗子再次愣住了,抬頭膽怯的看了一眼柯築韻似笑非笑的容顏,狠狠的壓抑住自己想要搖尾巴的衝動。
柯築韻上了台階,剛想伸手去敲那深紅色的木頭門,沒想到門卻先一步猛地被推開了。
“鄧兄,你要給這鷯哥曬太陽這廝才會話,這外麵太陽正好!我試試!”
柯築韻猛地撞上了一個冰涼涼的身體。隻見麵前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裸露著上半身,
一條雪白的帕子隨便搭在肩膀上,手裏提著一隻羽毛漆黑發亮的大鳥,正瞪圓了那雙眼睛,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
“你你你你你你…姑娘你……”
“……”
柯築韻愣在了原地。
如果是柯姑娘,這個時候應該作何反應?是捂臉大哭,還是尖叫?還是應該漲紅了臉?
她以前經常和父親宋鯤一起去軍營看士兵們訓練,盡管了赤身裸體血氣方剛的男子,從來是不介意的。
思酌之中,隻聽懷裏的狗子嚶嚶嚶是叫了起來,扭動著身體,可憐兮兮的看著眼前這個漢子。
柯築韻反應過來,抬頭看著男子,進入正題。
“大……叔懂得醫術?”
隻見眼前的姑娘語調平靜如水,就如同和私塾裏的老先生話一般,絲毫沒有見到裸體男子的慌亂與羞澀。
李練達心下一怔。
是個奇葩。
“在下李練達,是相府的府醫。”李練達拱手道。
“那……太好了,”柯築韻心頭舒了一口氣,將狗遞了上來,
“這……條狗受了傷,拜托大叔照顧。”
李練達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居然被姑娘叫成大叔,臉上登時有些不好看。他的目光瞟向女孩手中那奄奄一息的狗子,目光又轉向那肮髒不堪的緞裙。
“姑娘笑了,我憑什麽照顧它?”
柯築韻被噎住了。
總不能自己也不知道,是狗讓她來的吧。
沉默了一會兒,女孩幹巴巴的道:
“它……它快死了。”
對上女孩清澈如水的雙眸,男人劍眉微微挑起,抬頭有些玩味的問道:
“它死不死和我有什麽關係?”
這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相與的。
柯築韻的腹部傳來的一陣一陣的疼痛讓人想要嘔吐,那纖細的手指死死的攥著衣襟,想起一會兒還要去會見那“未曾謀麵”的嫡母和趙大夫人,心下煩躁起來,費力解釋道:
“你…不是經常喂它…它東西吃,這…這狗很喜歡你。”
“喂它東西,就代表我必須得管它死活麽。”
“你…你…你要多少錢才……才肯。”柯築韻無奈,隻有搬出剛才現學現賣的“賄賂”。
看著女孩吃力地試圖出完整的句子,那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以及額頭上那一層可餐的冷汗,可愛萬分。
李練達本是在軍營中呆慣了,從沒和姑娘接觸過,如今看到,覺得甚是有趣。
這個女孩子,不但不忌諱他赤裸上身,還是個結巴!
不隻是哪位陪房家的姑娘跑到這裏來了,還帶這條流浪狗?
顯然不是四姐。
聽那四姐柯築韻常年深居閨中不出門,話也不一句如同木頭,哪裏像眼前這個這麽可愛呢。
李練達好笑起來,本想直接答應,但心裏突然起了一種捉弄女孩子的鬼主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