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這人什麽態度啊?這就吼起來了。我是肉眼可見的,森少的臉色是刷一下就變了。就算他是大學教授,那這態度,估計也不值得森少給他尊敬了吧。
我也不願意在這樣的人麵前,說什麽尊敬長輩的話。我也跟森少學著,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坐在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說著:“不用!我對王軍田沒有一單感情,對你和你的家庭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你想幹什麽?”
“隻想了解一下王軍田這個人。”
王教授一聲冷哼:“這都什麽人啊。我告訴你們,我哥早就死了,就算你們有這個報告,我也不會承認你們的。我們這邊,我爸媽都死了,我現在是家裏的長輩,我說的算。我不承認就是不承認。誰知道你們這報告是哪來的。路邊五塊錢讓人做的吧。”
一旁的一名學生看著王教授這激動的模樣,大步走了過來,厲聲說著:“剛才我們教授就說了不見你們的。現在請回吧。”說話就說話,這人還毫不客氣地伸腳就踢了我坐的那椅子。我白眼看了過去,他竟然還上手就抓著我的胳膊往外扯了。
在我的屁股離開椅子的那瞬間,森少一個箭步上來,他的動作很快,快得我都沒看清楚他的動作,那學生已經被他一隻手扭著手臂,就壓在我麵前的辦公桌麵上。那人還哇哇的叫著,想要掙紮開。隻是森少一隻手就能把他完全控製住,還冷著聲音說道:“那我們就換個方式聊聊?”
王教授臉色稍稍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這裏是學校,外麵就有保安。你們還想怎麽樣?我就是死,也不會承認這樣一個孩子的。”
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老宋這時間上前拍拍森少的手,示意著他放人。還壓低著聲音說著:“別這樣,別這樣。先離開,再想想辦法。”
森少放開了手,冷冷盯著王教授。他轉身,大家跟著他離開。隻有老宋笑眯眯地說了一句:“沒事,沒事啊。對不起了。”
黑米醬從頭到尾沒抬頭看過這裏的情況,他手裏拿著手機就一直在玩著。等我們出了辦公室,他就把手機遞到了森少麵前:“查到了。那個王軍地住在學校裏的教工宿舍裏。房門號!”
老宋老好人一般跟上我們說著:“既然是拜訪親戚的,就要有點拜訪的樣子。走走,我看到我們學校裏還有超市呢。去買點禮品,去他家裏等著。”
這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意思嗎?我剛才還想著老宋這人是不是有點軟了。畢竟他的工作,從來就不需要什麽剛強,他的服務對象,都是任他擺布的。現在才知道,薑還是老的辣。
買水果,買菜,照著地址去到王軍地家。王軍地的老伴給我們開的門。門一開我就一口一個奶奶,還笑得特別的甜。
幾分鍾後,老宋就在他們家的廚房裏,砍著排骨了。森少都開始給他們家的華花草草意思意思地噴噴水了。黑米醬繼續玩著他的手機,我則陪著奶奶在廚房裏摘菜。
就這節奏下,王軍地還是在接到電話後,馬上就回來了。
他的氣喘籲籲地衝進家門,看著我們這堆人。森少放下手中的噴壺,還拍拍手說著:“早知道在辦公室裏談多好,看王教授這麽來回跑的。累了吧,喝茶。我泡茶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嚐嚐。”
王軍地咬咬牙,剛要說話,森少就拉著我放在沙發上的小背包,從裏麵拿出了我的平板,說著:“先看看這個。這幾張是我們在一個詭異死亡現場發現的圖。應該是王軍田的勘探項目。”
王軍地接過了平板,目光雖然還是不善,但是他沒有剛才那麽大的反應。畢竟這人都追到他家裏來了,還吵吵的話,感覺也沒意義。
王軍地看著那些圖,我也過來,坐在了森少身旁。森少的手輕輕落在我的腰間。我們都沒有說話,就這麽等著他看明白。
好一會,他才放下了平板,臉色蒼白,抿著唇,好一會才說道:“你們這的違法的。這個項目是國家保密項目,這些,應該都燒掉。所有的電子文檔,都應該刪除。”
森少靠在那沙發上,翹著腿,一副大佬模樣:“一個外國項目,國家沒有任何備案,沒有保留下任何檔案和資料。勘探的地點還是在國內的一個大山裏。作為地質學的教授,您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任何的地質勘探,都是需要審批的。這種小規模的勘探隊,也不例外。甚至這個項目一開始是外國項目的話,那就更應該有審批的文書了。沒有!什麽都沒有!王軍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我說道:“王教授,那個項目的勘探地點是在明南市下轄的龍屯村大山裏。我就是在隔村子的人。我們不是為了認親戚來的。我們隻是想了解一下王軍田這個人。畢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認識他的人,也沒幾個還活著的。”
王軍地摘下了眼鏡,放下了平板:“既然什麽資料都沒有了,那就說明它就是一個絕密項目,你們就不應該把它挖出來。”
森少反駁著:“它不是絕密項目,它是一個被人為消失的項目。”
“那你們完全可以報警。”
森少笑了起來:“報什麽?誰什麽樣了?什麽資料都沒有,什麽證據都沒有,一切都被人為消失了。包括,王軍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王軍田的死亡,並不正常吧。”
王教授臉色更不對了,他微微顫抖著,好一會才說道:“他,他是,是,在家裏傷口感染,發燒,死的。”
有了一個開頭,要講起故事來,就容易了很多。王軍地給我們講了王軍田的事。
那個年代,他大哥考上了京城地質大學,家裏人都為他感到驕傲。出發去京城的時候,大哥還抱了抱他,讓他努力學習,以後也考到京城地質大學來。他也一直為大哥感到驕傲。
在大哥的大學生活也在書信裏隱隱透露著,讓他向往。他知道大哥喜歡上了班裏一個叫元宵的女生。甚至還說,他會在畢業典禮上,跟元宵表白。希望家裏人能同意他們的婚事。
但是他們沒有等到大哥說婚事的書信,等到的是大哥說學校接了個特別的項目,他要出發了。估計很久不能給家裏人去書信。
那封信後,大哥就一點消息也沒有了。就連暑假也沒有回來。在九月中的時候,大哥回來了。他就跟一個叫花子一樣回來的。他拖著腿,摔進了家門。他叫來了爸媽,哭著想要送大哥去醫院。但是大哥卻抓著他的手說,不能去醫院,絕對不能。他們的那個項目是簽了絕密協議的。項目結束了,他們這些人都要死。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還活著。
他們家在那時候,也沒什麽文化,也不懂什麽叫絕密協議。家裏人是認為大哥去幫國家做項目,但是項目很大,很嚴肅的那種。項目結束了,為了保護項目,為了國家,參加項目的人,都必須死。犧牲精神,在那年代是一種光榮。
而他大哥帶著傷逃回來的,就是丟臉!是丟整個家的臉!但是家裏人也不能真的看著兒子去死吧。家裏人還是把大哥留在了家裏,一遍遍的囑咐他,去學校不能跟任何人講起他大哥回來的事。
那個晚上,他們把大哥那身破爛的衣服都撕開了。清洗了身體才發現,大哥腿上的傷痕奇怪。他爸說,腿裏有鐵砂,是砂槍打的。大哥不願意說任何細節,也當是對國家最後的一點支持。
不能去看醫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大哥在家,但是這傷怎麽辦?他爸狠狠心,燒了家裏唯一的一把小刀,親自動手,把鐵砂挖了出來。他媽媽那個晚上都哭得昏倒了。隻是一點用也沒有,他大哥後來死了。
能不死嗎?那小刀上,全是鐵鏽。在挖出鐵砂的第二天,他大哥就開始發燒了。高燒,一直不退。他媽媽用土法子也一點效果沒有。最後他媽媽跪在他爸麵前,哭喊著,送兒子去醫院吧。但是他爸隻是捏著酒杯,一杯杯喝著,什麽也不做。
大哥在燒糊塗的時候,說了胡說。他叫著元宵的名字,還說:“全死了,全死了,蛇,屍體裏有,有,蛇,全死了,脫皮,血,血,全是。樣本,樣本,不想死,我們,我們,不想死。現實,比檔案上的,恐怖一百倍。別進去!現實,比檔案上的,恐怖一百倍。”
大哥還是死了。王教授說:“照現在的說法,他應該是死於敗血症。就算我爸不把鐵砂挖出來,我哥也肯定會死。他回家的時候,那傷口,已經感染了。現實!比檔案上的恐怖一百倍!他說的,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哥當時的模樣,當時的聲音。”
王軍田死了,就死在自己家的床上。他們家裏人,隻能用他睡的那床席子把他卷了起來。他和我爸趁著大半夜的時候,用牛車給拉到了山上。不能挖墳,不能立碑,隻能把他簡單的埋了。那天晚上,他爸也哭了,就跪在地上,抓著蓋在大兒子身上的土,哭得像個孩子一般。
當初他們家的驕傲就這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