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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如此孽緣

  臨近年關,泯王終於在滄瀾山一帶束手就擒,周國損失慘重而不得不偃旗息鼓;北虜兵再次被趕回了草原舊部苟延殘喘。


  大齊國雖是戰勝國,卻因內耗外患而傷了根本,國庫空虛不堪,百業待興。


  三個交戰國難得的默契起來,均退回到最初的邊疆線內,如果不是還殘留著交戰後的殘垣斷壁,估計都沒有人會想起來當時的交戰是如何的慘烈。


  大司農魏知行、鎮國侯李顯、少將軍李放,蘭州關守將、甚至滅了血荼魚、改良了新武器的江暮等等等等,一眾立下功勳之人,均快馬加鞭的趕回京城。


  皇帝責成皇後在三日後舉辦一個空前盛大的慶功宴,官宦家的小姐貴女們均在被邀之列。


  齊召雖然沒有再出現在坤寧宮,皇後也沒有再召見過明月,卻顯然沒有將明月忘在腦後,欽點殷明月參加宴席。


  乍一聽這個消息,明月沒感覺怎麽樣,可是急壞了皇後和俠藍。


  俠藍無比嚴肅的告訴明月,這種宴席,還有一個用途,就是給尚未婚配的官家小姐、公子們相親配對。


  為了展示自我,各家小姐、公子都是削尖了腦袋、挖空了心思的表現自己,琴棋書畫,不一而足。


  明月安慰性的拍了拍俠藍的肩膀道:“安心好了。不分品階的官家家眷都來赴宴,待字閨中的小姐、少爺足有上百,宴席不過一個多時辰,全用來展示才藝,最多展示二十幾個節目而矣,這麽大的幸運,再怎麽落也落不到我這個沒名沒階沒品的農女身上吧?再說,有皇後娘娘在,她怎麽可能讓我去丟魏知行的臉,將心放到肚子好啦。”


  明月打定了主意往人後一貓,秉承著“胖起來的豬挨宰”的警示,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保證做到扔在人堆兒裏沒人會看到。


  明月的身心皆放鬆,已經被懲治過一次的俠藍卻不敢放鬆,整日裏抱著一把琴,攆在明月的屁股後要節目。


  為了擺脫她,明月不厭其煩的跳了一段舞蹈,那動作扭的用“媚骨天生”都難形容其萬一;唱了個曲,那詞兒用露骨難描述萬一。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俠藍的眼珠子險些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俠藍硬生生按住明月,教明月唱了一段她家鄉的


  小調,聽完一遍,明月開心得拍手稱好,因為這調子竟跟她在現代時聽過的一個耳熟能詳的調子相似。


  在明月的強烈要求下,將曲子按明月吟唱的調子改過,俠藍亦是眼前一喜,但實在不敢相信明月的曲詞,於是,明月的調子,俠藍的曲詞,組合成了新的歌曲。


  明月跟著吟訟了一遍詞曲,險些把舌頭咬了下來,這詞兒了太過拗口,用“詰屈聱牙”來形容毫不為過。


  明月不由感歎著,若是平日裏也是這般說話,自己估計沒被餓死凍死、沒被欺負死,先被這話拗口拗死了。


  明月正絞盡腦汁發愁背曲詞的時候,另一個人比她還要犯愁,此人正是駱平。


  駱平最近的膳食做得風生水起,倍受帝後青睞,所以這次慶功宴的主廚,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駱平身上。


  駱平想了一個“九九歸一”的好點子,就是九十九道小菜,第一百道菜是扣題的壓軸大菜,突出大齊國強盛無邊、氣吞山河的氣概。


  前九十九道好說,第一百道卻是難為住了駱平。


  常言說,伴君如伴虎,弄得好了,一飛衝天,弄得不好,下地獄也是須臾之間。


  實在無法的駱平想起了鬼點子一向頗多的明月,明月立即歡脫的甩了俠藍,跑到禦膳房研製菜方子去了。


  因為第一百道大菜實在是“大”,實驗了無數次才成功,等到明月累得渾身疲憊回到坤寧宮,被俠藍糾著再唱曲牌之時,己經是開宴的頭一天晚上、後半夜了。


  明月敷衍的哼了一遍曲子,頗有“信心”道:“俠藍,你放心,這曲子是我聽過無數遍的,絕對信手拈來。況且,明月定不會讓我展示的,心放回到肚子裏吧”


  俠藍唉聲歎氣,覺得這是全天下最苦的差使,明日不用展示則平安大吉,若是展示了,曲調雖對,但詞兒唱得含糊不清,敷衍了事,若是丟了臉,明月不一定有事,自己肯定免不了被杖責了。


  俠藍再想著逼明月背詞,明月已經累得呼呼大睡,怎麽搖也搖不醒了。
……

  明月伸了個懶腰,一睜開眼,便看見了俠藍那張放大的臉,以及臉上黑黑的眼圈。


  明月被唬了一跳,頓時坐起來道:“俠、俠藍,你這、這是要嚇死人怎的?”


  俠藍喜滋滋的將一隻嫩粉色的帕子遞到了明月手裏,神神秘秘笑道:“今天穿那件水粉色的流蘇百褶裙,配上這隻帕子,人如行雲流水,定會讓魏大人移不得步子。”


  明月狐疑的打開帕子,隻見上麵用細碳條密密麻麻的寫著曲詞,不就是昨夜逼著自己背的那首?!

  明月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原來古人就興起打小抄了,隻是想不通,自己拿著帕子怎麽看提示,莫不是邊掩口做嬌羞狀,邊似眼睛抽筋似的看詞?

  俠藍的臉色瞬間變成了黑碳了,如同判了冤案的黑臉包公一般,要多不悅有多不悅,要深沉就有多深沉。


  明月忙正了正臉色,用帕子掩住臉道:“一切聽從俠藍姑娘安排便是。”


  明月像模像樣的掩著口,如同犯了閱讀困難症的學生一般,勉勉強強將曲調重複了一遍,好在俠藍琴藝了得,明月唱得慢,她便彈得慢,整體雖達不到滿意效果,但也算不會出醜了。


  待明月梳洗打扮完畢,已經日上三杆。


  帝後是一起駕臨的,明月自然得先去舉行宴席的中和殿。


  明月出現在中和殿之時,隻見密密麻麻的人們,磨肩接踵,好不沸騰。


  相熟的女子與女子攢為一處,臉上洋溢著春潮蕩恙的笑容,時不時偷窺著男子們的方向。


  看到心儀的,免不得臉紅得如同櫻桃,顧盼流離;

  看到不屑的,免不得嘴角撇得如同燕尾,哧之以鼻。


  明月暗暗搖了搖頭,想著自己的地位,十分自覺的向最末端的殿角走去,以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殿角本就偏僻,又有支撐的寬大的漆金柱子,隱於其後,自然是如同空氣一般,想引起別人的重視都難。


  這定是最“隱身”的風水寶地。明月興衝衝的衝向那柱子後麵的桌案。


  如她一般想法的人卻是大有人在。


  明月腳步匆匆,眼睛轉過柱腳,看到已經坐在桌案邊的一名女子,想要轉身離開之時,己是來不及,那女子已經“蹭”的一聲站了起來,一臉怒色道:“你這賤人怎麽還活著?!”


  但見無數雙眼睛鄙夷的看著那女子,亦鄙夷的看著明月,明月渾身不自然,想息事寧人就此離開。


  那女子卻不依不饒的疾走兩步,攔住了明月的去路,一臉猙獰之色道:“見到本小姐為何不跪?”


  如此咄咄逼人,明月的耐心不一會兒就被磨了個精光,一臉不悅道:“民女卑賤得很,自是坐在末殿,劉小姐如此尊貴,自是應該坐在前殿,何必與卑賤之人爭席?”


  劉小姐登時被懟得啞口無言,她來到末殿,自是存著和明月一樣的心思,不想引起其他貴女的注意,免得嚼她的舌根子。


  劉嘉怡,八年前,劉小姐由魏知行的未婚妻變成了泯王妃;幾月前由泯王妃變回了劉小姐;四個月前傳出了即將變回魏司農夫人的消息;三個多月前又傳出身染惡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京城是最不缺謠言與猜忌的地方。坊間刹那間傳出多種流傳,有說劉小姐懷孕待產的,有說劉小姐病入膏肓的,甚至有人傳說劉不姐得了花柳病被劉相爺關在府中秘密處死的......

  左相劉伯農讓劉小姐在如此多的人前露臉,怕是也想止了那些不當的謠言。


  此時的劉嘉怡,臉的底色有些慘白,腮間的胭脂抹得如同晚霞一般的紅,漸感不支的身子與愈發見重的呼吸,透露著她是在硬撐著宴席的開始。


  明月皺了皺眉道:“劉小姐切記氣大傷身,還是顧念一下自己的身子要緊。”


  明月想起劉小姐身懷有孕,便好心提醒一翻,隻是感覺這劉小姐應該懷孕近四個月了,身子卻是清減得很,怕是腹中的娃子要營養不良了。


  明月的好心提醒,在劉嘉怡聽來,卻是極為辛辣的諷刺,更引得眾女子將眼光投向她,眼中的不屑更甚,像一把把鋼針刺進劉嘉怡的心中一般。


  劉嘉怡咬牙切齒道:“殷明月,你莫得意,皇帝陛下赦免了你的販鹽重罪,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你休想再做魏夫人。”


  明月嘴角上揚,無所謂道:“劉小姐,你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魏家去。”


  劉嘉怡咬緊了下唇,看著周圍如刀子審視般的眼睛,狠下心腸道:“嫁進魏家的隻能是本小姐,至於 為什麽,你我心知肚明......”


  劉嘉怡狀似無意的掠了掠手中的帕子,輕輕的按了按略微平坦的小腹,一臉的憧憬與徜徉。


  明月臉色果色一暗,嘴裏的味道也變得苦澀開來。


  自己一直選擇著忽視與遺忘這件事,卻不代表著它不存在。


  自己在宮中,前幾日被懷疑懷了魏家的骨血,皇後娘娘便小心翼翼的命人侍候著,仿佛自己的肚子裏懷著的是個傳家寶,後知自己不過是積食,那種怒氣可想而知;


  如今這劉嘉怡真真正正懷了魏家的骨血,隻怕皇後娘娘真的會讓劉嘉怡進了魏家,自己坐等著變成小妾或通房吧。


  明月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接受這“新”的身份,“小妾”或“通房”,接受,心裏委實苦澀得緊;


  不接受,就意味著明月要永遠的失去魏知行,他對自己的奮不顧身,他對自己的情深意重,隻怕自己再也還不上了。


  過去的明月,會義無反顧的選擇維護自己的自尊,活得自我,活得自由;

  此時的明月,卻少了那份從容,她怕,怕如同駱平一般,有些情,再也還不了,有些話,再也說不了,說了再見,就真的不會再見。


  明月恨恨的瞪了一眼這劉嘉怡,沒想到,二人的“緣份”果然匪淺,絲絲縷縷,糾糾纏纏,剪不斷理還亂,簡直是孽緣中的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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