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驗明了正身
聽明月心裏眼裏隻有魏知行一人,駱平心情不由得悵然。
明月卻不肯含糊而過,索性斂起了一向與駱平顧左右而其他的性情,鄭重其事道:“駱平,別轉彎抹角了,我知道你口中的說的那個想守護我、想解救我、想照顧我卻又傷害過我的人,就是你自己,守護我的事情,你做的夠多了,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這個情我也領了,如果還活著也會慢慢的還給你,隻是你傷害過、且應該說對不起的,不應該是我。”
駱平大腦已經停止了轉動,沒想到明月一下就猜中了自己,莫不是他想做什麽,她也知道了?
駱平的頭腦中電閃雷鳴,正猜疑著明月知道些什麽事情之時,明月突然一個龍爪手,疾如閃電的伸進駱平的胸口衣襟裏。
駱平的身子登時如同石化,不敢呼吸,不敢眨眼,不敢動彈,直到明月從懷中掏出一把桃心刀來,整顆心已經提至了嗓子眼兒。
明月將冒著藍光的桃心刀平靜的放置在桌上,繼續說道:“駱鬆被宋氏賣,我和其他人一樣,一直以為是那痞子孫二所為,直到偶爾鬆兒無意中提到過這種桃心刀,我才懷疑到你可能是人牙子。剛剛知道駱總管是你的叔父,我才驀然醒悟,你不是民間的人牙子,而在朝廷在外的鷹犬,綽號‘快刀駱’,也並不是原來我所認知的武林綽號。不知有多少少年,成了你的刀下亡魂,踏上黃泉路不複返;亦不知有多少少年,失去了人生夢想,活著卻如行屍走肉。”
駱平臉色慘白得如同那北疆的大雪,不僅冰冷 ,還寒徹了全身,她,到底還是知道了,知道了連他自己都不敢正視的過去。
駱平低下頭來,半天沉吟不語。
明月聲音輕顫道:“怕是連你自己都數不清了吧?你對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他們,小小的年紀就被你毀卻了一生,終身忍受殘缺的痛苦,隻為成全你的富貴。你做的膳食,食材比朝陽縣要全,廚藝比朝陽縣要好,卻遠沒有我吃過的那頓公魚與鸕鶿來得好吃、幸福。”
駱平眼中泛起一抹紅色,明月說過,“春不食魚,夏不食鳥”,春魚有魚籽,夏鳥護莊稼,明月不是喜歡那魚和鳥的味道,隻是喜歡那時善良的自己。
有些事情,不戳破,永遠不知道,背地裏的事實,已經和自己想象的物事人非,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
駱平再也說不出守護與解救的話來,更不可能做出那些名為救明月實而委屈她的齷齪事情來,任何借口都是蒼白的,傷害不分有意無意,不分緣由好壞,穿上再美的外衣也是傷害。
駱平本來想要迎合駱公公的計劃,再次變得麵目全非起來。
二人默契的同時寂靜下來,都不願再繼續剛剛的話題,都不願打破彼此難得的友情, 二人均心知肚明,即使對方是殺人如麻的暴戾之人,對待彼此卻是肝膽相照的,可以指責,卻不可以背負。
時間漸行漸逝,紅色的蠟燭頭兒漸燃漸弱,終於燃盡了它最後的能量,閃了一個漂亮的燭花,隨即煥滅,如同人的希望一樣。
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隻有憑著彼此的呼吸,二人才能感受著彼此的存在。
半天,明月的呼吸似乎由沉重變得微弱起來,駱平緊張的伸手在黑暗中拭探了兩下,聲音顫抖道:“明月?明月?”
明月睜開了惺忪的眼睛,輕輕諾了一聲道:“我還在呢,隻是有些發熱,頭還有些發沉。”
駱平將手探到了明月的額頭,輕輕舒 了一口氣道:“隻是補品吃多了,沒有發燒,要睡到榻上去,在凳子上坐著容易感染風寒。”
駱平隻聽得明月慵懶的答了一聲“諾”便沒了聲音,駱平一彎腰,將明月輕輕抱起,尋著記憶中的方向,將明月放在榻上,隨即將外袍脫了下來,俱都蓋在了明月的身上。
在暗夜裏怔凝了大約半個時辰,才重新站起,坐在了桌旁,呆滯般的看著窗欞。
窗欞外一片暗色,冷風寂寥,隻偶爾的樹影橫斜,讓人感覺外麵的天上應該是有著微弱的月光。
隻是,這月光,似乎太過微弱,透不過這厚重的蕭牆,射不進這陰冷的理賢殿,更照不進駱平囚籠般的內心。
自己要如何做,才能突破驗身婆子、叔父駱公公、皇帝齊召的重圍,毫發無傷的救下她?
這難度,堪比讓高山低頭,讓河水讓路,讓皇帝收回承命,即使收回承命,此刻這個命令沒有完成也是要人命的。
駱平站起身來,長長的影子與這暗色的宮廷渾然一體,分不清哪個是這寂寞的宮廷,哪個是他暗色的身影。
久久,那身影動了,轉身走到了床榻的方向,跪坐在鞋格上,拉起明月的手,將稚嫩的小手放在唇邊、眼邊,淚水瞬間糯濕了手掌。
明月不舒服的扭動了下身子,迷糊中道:“駱、駱平,你,你沒錯.……”
駱平破泣為笑道:“傻瓜,我,有錯,錯的就是不該與命抗爭,不該與宿命相搏,現在應了宿命,卻以你為名……”
男子就著明月的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意無反顧的再次走回到桌案前,藍色的桃心刀,比窗欞外的月光明亮了許多,映得男子臉色堅毅如鋼……
不知是吃了補品的緣故,還是因為身邊有了駱平的緣故,明月這一夜睡得分外的香甜,待睜開眼瞼之時,入目的,是一個隻著單衣中褲的男子的背影。
背影,就那樣定定的坐在桌案旁的凳子上,挺撥如鬆,屹立如石,形同蠟像。
明月低下頭來,果見男子的外袍衣裳全部蓋在了自己身上,想及自己昨夜對男子的嗔責,不由得有些愧疚道:“駱平,我昨夜說過的話千萬別放在心上。我可以不讚成、不苟同你的作法,但不應該以我的人生觀,強行要求於你、趨同我。”
駱平轉過身來,自動忽略了明月的話,而是燦若夏花道:“你醒了?醒了便起榻吧,一會兒驗身婆子便要來了。”
“驗明正身?我今天要被正法了嗎?”明月猜疑道。
駱平臉色一紅道:“沒什麽,一會兒婆子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不必多加言語。”
有了駱平的保證,明月似乎安心了不少,起榻做了一個簡單的整理,隻是再平整,衣衫仍舊如同八十歲老太太的臉,褶皺叢生,難看得緊。
明月順手將駱平的衣裳扔給了駱平,駱平動作慢了些,衣裳直接掉在了地上。
駱平嫣然一笑,緩緩低頭去撿,隻是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身子說什麽也彎不下去。
明月輕叱了一聲,爽利的將衣裳撿起來,幫著駱平將衣衫套進了袖子,攏在了胸前,仔細的係著帶子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其行自然也善。我幫你係上吧,你這個禦膳房的大禦廚能不能給我加個餐?讓我做個飽死鬼上路?”
駱平看著明月低垂在胸前的臉龐,白晰的頸子,小巧的耳垂,兩鬢的絨發,美的如同十五的月亮,原來,月亮一直都在,早就透過層層的宮牆,穿過冰冷 的理賢殿,照進了自己的心中。
駱平不由自主的一攏手,將嬌小的人兒深深的、深深的嵌進了自己的懷中,想就此將這月亮,永遠的禁錮在自己的心中。
明月沒有做過多的掙紮,任由駱平擁著,任由男子輕聲軟語的在耳邊低喃:“魏知行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請允許我來守護你。”
明月心髒沒來由的一滯,或許是為了男子低沉顫抖卻異常堅定的聲音;或許是為了男子冰冷卻盡力溫暖自己的懷抱 ;亦或是為了男子螳臂擋車也要維護自己的勇氣。
良久,殿門被打開,小太監小鬆子帶著一個婆子走了進來,見到殿中相擁的二人,司空見慣的咳了兩聲,二人隨即分將開來。
婆子走上前來,不由分說的抓起明月的胳膊,嚇的明月急忙想抽手,隻是那婆子的一雙手似鷹爪子一般,抓得明月生疼,抽身不得。
駱平皺緊了眉頭道:“孟婆婆,不用驗了,駱平與殷姑娘並無肌膚之親。”
孟婆婆輕撇了一下嘴,顯然不信,尤其是見到二人你儂我儂抱在一起之後。
孟婆婆“撒拉”一聲直接撕開了明月的袖子,明月光潔的手臂登時展現在眾人麵前,孟婆婆再度撇了下嘴,聲音赫亮喊道:“守宮砂,消失。”
明月驚得嘴巴張得能塞下一隻雞蛋來,到現在,她才知道昨夜所說的“驗明正身”是什麽意思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上斷頭台前的“驗明正身”!!
守宮砂?就是未婚少女在手臂上用朱丹點的小紅點,證明 是處子之身。
朱丹可是極其奢侈的東西!魏知行畫畫的一小罐子朱丹粉就要二百多兩銀子!
明月不由得輕哧一聲道:“我從小到大就沒點過這東西!!!”
孟婆婆卻似沒聽到明月的嘮叨一般,繼續著她的驗身大業,從身上抽出一隻繩子來,將明月的胸圍和髖骨量了下尺寸,最後還耍流氓似的在明月胸部捏了兩把。
以為這一切都完事了,哪知這隻是冰山一角,孟婆婆幹脆上下齊手,開始扒明月的衣裳。
明月嚇得一聲尖叫,怒道:“你這個婆婆怎麽回事?這裏這麽多人呢,你脫我衣裳做甚?何況還有其他男子們在場?!”
孟婆婆輕蔑的瞟了一眼明月道:“此時知道羞愧了?和男人雲雨的時候怎麽不知道羞愧?這裏一個是太監,一個是你男人,有什麽害臊的,脫了,待老身用手指驗一驗,驗明了正身好向駱公公複命!”
明月氣惱的打開孟婆婆的手,不耐煩道:“有什麽可驗的,想知道告訴你就是了,我不是處子之身,半年前就不是了!我男人也不是駱平,所以別為難駱平!!我看你還是真正驗明了正身,證明我就是殷明月,然後送到菜市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