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解藥還是毒藥
“魏炎,你跟明月說了我叫你說的那些話?她,有沒有說什麽?有沒有傷心?”魏知行透過窗子看著被禦林軍堵得嚴實的院落,靜默道。
魏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輕歎一口氣道:“主子,你即知道她傷心,為何還要如此這般的說,讓她誤以為,主子是為了自己向陛下複命,所以才讓她活命,到了京城又有可以喪命?”
魏知行瞟了一眼魏炎,嫣然一笑道:“隻有說是為了我,她才會去了死誌,為這一線生機而搏。此一役太過凶險,她放手一搏,我才能放手一搏。況且,她應該不會因為我傷心。”
“不會因為主子而傷心?”魏炎頗為不解的看著自信滿滿的主子,任何人聽說不讓連累‘別人’,這個‘別人’還是心愛之人,如此自私自利被利用,怎會不傷心?
魏知行篤定的點了點頭道:“因為信任,她根本就不會想到那些話是我叮囑你說的,她隻會以為是你背著我警告她。所以,她不會因為我而傷心,不會因為我而生氣,至於因不因為你傷心,因不因為你生氣,那就看她心情了。”
魏炎臉色一白,如果主子的計策成功了,這可是未來的主母,而作為家侍的自己,先是妻子“大桌子”得罪了主母,現在自己也得罪了主母,自己一家未來的境遇顯而易見,隻會是要多淒慘有多淒慘了。
魏炎隻恨被自家主子當了猴子耍,心中默念著從現在開始關心主母,還來不來得及的問題。
魏炎心轉換了臉色,無比關切問道:“主子,讓寧公主去見明月姑娘,會不會有危險?屬下多派些黑鷹衛去抵擋那些禦林軍,否則明月姑娘被他們欺負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魏知行眼睛仍盯著那院子的方向,搖了搖手道:“不必了,一個禦林軍,抵得上千軍萬馬,就是明月捋了寧公主的母虎須,她也會一忍再忍的……”
“主子說的是當年失蹤的那個?莫非傳言是真的?豈不是曆史重演了……”魏炎緊張的捂住了嘴巴,生怕禍從口出。
曆史總是出奇的相似。
幾十年前,一個公主在皇家狩獵期間,愛上了一個侍衛,那侍衛被日夜追殺,最後不知所蹤。
公主被押回了皇宮,從此囚禁,聽說一年以後身染惡疾而死;
幾年前,寧公主也愛上了一個皇宮侍衛,隻是那侍衛也如當年的侍衛一樣,無端的失蹤了多年。
寧公主從那以後便開始了無言而驚天地的抵抗。
之所以說是無言,是因為 寧公主很聽皇帝哥哥的話,無論定下哪一個人為附馬,均全盤接受。
之所以說是驚天地,是因為寧公主的附馬,不是喜酒喝得大小便失禁,就是被公主以長得醜趕出了洞房;同意和意的,皆大歡喜;不同意和離的,沒幾天家中便犯了案子全家入獄,所有的附馬平日 看著互不順眼,此時卻答成了共識,惹了寧公主,就等於黃土過膝,半足入了鬼門關.……
魏炎暗挑大指,難怪主子魏知行如此的氣定神閑,原來手裏竟然有一顆如此重要的籌碼,連自己都瞞得死死的。
有了那個侍衛在,就相當於捏住了公主的七寸,讓她投鼠忌器。
魏炎喜出望外道:“主子,即使公主站在了我們一方,泯王妃已經動搖,遲早會聽從主子的安排,大周國已經秘密囤兵,我們何不找時機逃離樂陽郡?”
魏知行搖了搖頭,並沒有接下話茬兒,眉頭緊鎖著,似有濃霾籠罩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現在的他,還不能帶著明月起程回京,有些事情,有些環節,他還沒有想明白,總覺得有個症結所在,而且,是他整個計謀最重要的一環,也是泯王計謀最為重要的一環。
這一環,在二人之間,相輔相克,誰窺得先機,誰便可能致勝。即可能是自己打通一切的解藥,也可是萬劫不覆的毒藥,自己輸得,明月,卻輸不得。
魏知行一直梗在心頭想不通的,就是,泯王為何輕易將殷明月交給自己?泯王為何將成越一並送給自己?還聲明務必一起送往京城,由齊陽郡王一道送給皇帝禦審?為何,泯王不親自回京?
這一切,無不詔示著,京城,有著什麽致命的東西在吸引著泯王回京,同時,又有著什麽致命的東西在阻止著泯王回京,如此自相矛盾,倒像是一個猶豫不絕的賭徒,不知將賭注開在哪裏。
魏知行正冥思苦想著,黑鷹衛已經跑了過來,急色匆匆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公主和殷姑娘打起來了,都動刀了.……”
男子的身影急切般向前跑去,速度雖不慢,卻有些跌跌撞撞。
黑鷹衛生怕主子著急,急急喊道:“大人別急,公主無事……”
腦後勺頓時傳來一陣疼痛,回頭看,隻見魏炎收回了手,瞪著眼睛斥責道:“你個瓜子,講話不經腦子,小心主子將你毒成啞巴趕走.……”
黑鷹衛嚇得一哆索,手裏的褲子掉下來都渾然未覺,眼睜睜看著主子的身影如風般刮到了布滿了禦林軍的院落,那速度,連自己都自歎弗如,隻是,到了此時此刻,他仍不知道自己錯在了何處,著實冤得很。
疾步踏入屋中,見到互相鎖在一團、僵在一處的二女,男子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輕舒了一口氣,坐在了先前明月坐過的椅子上,如看雜耍般看著兩個少女“表演”。
他想看,這二人卻沒有心情表演了,幾乎同時鬆開了手,同時來了個鯉魚打挺站在屋中央,罷手不戰了!!
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一向隻有她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她的寧公主,哪裏受得了這種委屈,眼眸裏星光閃閃,無限嗔責道:“魏司農,你答應本宮的事情得做到,不能出邇返爾,否則本宮立即、馬上活剮了這個該死的女潑婦!!!”
明月輕叱了一聲道:“誰也沒有你潑!!!”
魏知行低沉著臉道:“不得對公主無理!!!”
轉過國身來對寧公主道:“公主,您回去沐浴更衣吧!待您歸來,下官保證定會審出公主想知道之事。”
寧公主後知後覺,為自己一個皇家貴胄,卻與一個農家女子扭打在一處而感到懊悔,沒來由的自降了身份,見魏知行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自然得接著話頭,頗有氣勢的一甩手,揚長而去。
魏知行喝退了眾人,讓黑鷹衛修好了門扇,關好了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明月,明月有些心虛的半低著頭,心裏十二分的清醒,自己,處理事情太過高調了,怕是又要添麻煩了。
魏知行終於歎了口氣,將明月拉著坐在椅子上,自己則半蹲著身子,神情凜然道:“公主走了,現在可以說了吧?要事無巨細,知無不言,從公主問什麽問題,到你和成越所知道的真相,這個,很關鍵。”
明月將公主莫名其妙問釵子的來曆,以及成越莫名其妙的表情和話語全都吐了出來,明月亦是一知半解,隻隱隱覺得這釵子很重要,很重要。
明月寄希望於成越,希望成越能說出更加詳實的內幕來,哪知成越自從如此清晰、如此近距離的看過寧公主後,竟是一言不發,如雕塑般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原來,這釵子,竟然是公主的,而不是駱平送給明月的那枝,魏知行陷入了一種深深深深的沉思當中。
沉思片刻,攔住還在勸說成越說出這釵子的最初主人是誰時,魏知行搖了搖頭道:“你別勸了,即使成越能說,也不是你我能聽的、該聽的、有命聽的。不過,我隱約知道泯王的意思了。這一路,我們倒是多了泯王這一層保護。”
任明月狡盡腦汁,也猜不出泯王的意圖,更猜不透魏知行的意圖,越猜越是雲裏霧裏,每每以為看得清晰之時,卻又霧裏看花,影影綽綽。
院外傳來了劉嘉怡向寧公主請安的聲音,顯然的寧公主沐浴過後,迫切想知道魏知行審問的結果,去而複返了。
魏知行挽起明月的小手,低聲道:“按之前所說的,不要告訴公主真相,否則會壞了大事。”
明月忙不迭的點頭,看來,駱平這個“駱哥哥”的罪名還要繼續背著,還是魏知行親口默許了的。
……
寧公主審問還沒有個結果,天下卻已經開始了動蕩不安。
一直狼子野心的北虜和大周同時發難,邊疆的戰事如火如荼毒,一不小心就有被敵國長驅腹地的隱患 。
朝陽縣離不在北疆,卻也不算太遠,北疆若是失守,下一個樂陽郡首當其衝的淪入鐵騎之下。
寧公主貴為金枝玉葉,魏知行自然不敢冒這個險,第二日便辭了泯王,押解著殷明月、成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天下腳下的京城出發。
這一路果然如泯王所說,一路順遂,無阻無滯,順利得讓人隱隱生出一種不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