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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泥菩薩過河

  成越拿著一小綹黑毛,比劃來比劃去,被魏知行一頓嗆白,使得自己心靈再度受挫,如同前些時日和明月打賭般,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終於在撿了“包子”“花卷”“饅頭”之後打了一次漂亮的翻身仗,這次,也不例外,也要打敗了魏知行才心甘不可。


  成越眼珠轉了轉,將那綹黑毛夾在腋下,騰出雙手。


  在魏知行以為自己勸動了成越,要貼回薅掉的黑毛,重新做黑毛怪的時候,隻見成越雙手攤開,低下頭來,喉管蠕動了兩下,“呸”的吐了口唾沫,還是那種 上了火的濃痰,本身看著就惡心,成越竟然還惡趣味的在手心裏搓了搓,將黑毛根部蘸滿了粘稠,拿在手裏。


  明月和魏知行頓時石化了,尤其是魏知行,臉色白的比鹽石還要白, 喉管亦蠕動了兩下,隻不過,成越吐出的是痰,魏知行是嘔吐,五髒六腑似都移了位 一般, 最後吐出來的是酸溜溜的水。


  成越臉上露出了“早知如此”的笑容,狀似“關切”的拍著魏知行的胳膊道:“明月讓你扮成黑毛怪,你便扮黑毛怪還則罷了。”


  魏知行眼皮狂跳,連呼大事不妙,回頭果然看見成越手裏的那綹黑毛,已經被成越在一拍胳膊之際,完全的貼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成越尤不放心的在上麵狠狠的按了兩下。


  魏知行頗為嫌棄的將成越的手打落,落下的手掌處,那一小綹黑毛“倔強”不倒,搖曳生資,被風吹著,毛色去了幾層土色,竟然發亮了好多,如同動物的皮毛一般。


  魏知行伸手去扯那黑毛,被明月一把抓住手腕,眨著濡濕的大眼睛,楚楚可憐的望著魏知行道:“一夫,你,不想引開那些人,不想救我了嗎?”


  少女眼睛裏冒著點點星光,讓人看著頗為不忍。


  魏知行咬著下唇,委屈的看著自己右胳膊上的醃臢,隨即緊閉雙眼,抬頭挺胸,一幅視死如歸的模樣。


  成越頗為開心的咧著大嘴,小聲樂道:“你想全身的黑毛都用俺的‘金痰’粘,俺可沒有那麽多,也擱舍不得!還是讓明月還給你粘吧。”


  成越從鹽石堆後麵,摸索出一隻壇子來,胸口起伏的悶聲笑著,讓明月不由得相信,若是沒有外麵那些捕快,他定要笑得震顫了整座滄瀾山,驚凍了整條月亮河。


  打開壇子,裏麵是一壇子蜂蜜。因為成越經常吃烤肉,又在山腳住,所以明月準備了各種調料,全部堆在了礦洞裏,其中就有抹肉表皮用的蜂蜜。


  明月不由得打了自己打結了腦袋一下,竟然沒想到這一點,憑白讓魏知行被成越欺負,惡狠狠的翻了下白眼兒道:“師傅,以後你的豬蹄,永遠也沒有了。”


  成越頗不以為然道:“小翠、宋嬌嬌都學會了,哪還用得著你?”


  明月聽罷卻是一臉神傷,小翠已經走在了逃亡京城的路上,本想讓她得到魏知行的庇護,哪成想,魏知行千裏迢迢,反而返回到了向陽村;


  而宋嬌嬌又身懷六甲,丈夫婆婆慘死,自己生死未卜。


  這一切,都是被自己所累。


  小手被另一隻大手圈起,輕聲軟語道:“怎麽不給我粘了?”


  明月一怔,抬起眼瞼,一雙清澈篤定的眼映入自己的眼,讓她有一種恍忽,不知是他的眼中有自己,還是自己的眼中有他。


  心中不由暗暗回暖,暗暗篤定,自己,再也不能,讓任何一個關切自己的人,愛護自己的人,如那些黑糊糊的枯骨一般,永遠靜寂在這片山裏,不能,絕對不能。


  少女綻放了一個模糊的笑,拿起一小撮一小撮的黑毛,一點一點的粘在了魏知行的胳膊上,不一會兒,便變成了黑糊糊一條胳膊,頗有幾分黑毛怪的樣子。


  粘了兩條胳膊,該粘身體了,魏知行卻搖了搖頭,臉色一紅,分外堅定的將護心禙子脫了下來,直接套在了明月的外衣上,眼裏有種無法拒絕的堅持。


  明月恍然,沒有拒絕魏知行的好意,直接拿起黑毛,在魏知行的胸口粘了起來,黑毛本就發癢,被明月的小手一弄,更加的發酥,讓一向寵辱不驚的漢子,心裏頭,半是酸澀,半是甜蜜,半是唏噓, 半是欣慰。


  待全身都粘上了黑毛,整隻活脫脫的黑毛怪本尊了。


  男人隻透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凝滯的看著明月,毛茸茸的大黑手,拈起明月白晰稚嫩的小手,叮囑道:“你不要做冒險的事兒,我的隊伍就在這山林之中,我出去就與他們匯合,再請了寧公主過來,定能護你們周全,千萬別衝動做傻事,聽到沒?”


  “羅裏八索!”明月嬌嗔的看著魏知行,將壇子底的蜂蜜抹在嘴裏,咂咂的品嚐著,伸出小舌在嘴唇周遭舔 了一圈,有些幹裂的唇頓時閃著一層蜜色,煞是好看,看得魏知行不由得有些癡了。


  少女伸出手來,捋了捋魏知行醃臢的臉上黑毛,猝不及防的踮起腳尖,在黑毛間的唇上,蜻蜓點水似的啄了一下,一觸即離。


  少女看著怔在那裏的男子,皺著小小的鼻尖,狀似惡狠狠道:“美女與野獸,以後,你這隻‘野獸’就是我的了。不許在外麵招蜂引蝶,聽著沒?”


  魏知行忍俊不止,將唇邊少女殘留的蜂蜜舔進了口中,意尤未盡道:“我這一身黑毛,有招蜂引蝶的本事 才好。”


  明月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任誰見到現在的魏知行,隻怕都會退避三舍,敬而遠之吧。


  成越卻嗬嗬一笑,指著魏知行的一身黑毛,頗不解風情道:“就這一身黑毛,才要招蜂引蝶,誰讓他塗了滿身的都是蜂蜜呢?晚上還好些,這要到了青天白日,嘖嘖嘖,這罪,有得受了.……”


  明月和魏知行兩雙眼睛如冰冷的月光般射了過來,嚇得成越登時噤了聲。


  明月挽起男子的手,一直順引到礦洞口,向外麵的方向努了努嘴。


  魏知行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明月,嘴形無聲的說著兩個字:“等我”。


  明月鼻子一酸,卻忍住眼淚,微笑著點了點頭。


  男子這才如同離弦的箭般向外衝去,在夜色的掩映下,竟是如此的迅雷不急掩耳。


  朝陽縣的捕快在火光中見了黑影真容,嚇得一起尖叫道:“是黑毛怪!黑毛怪!!”


  黑毛怪的身影這才似挑釁似的向東而去。


  馬捕頭一臉晦色道:“這黑毛怪出現得如此蹊蹺,不可大意,一部分人去追它,格殺勿論。”


  馬捕頭吼了兩遍竟然未見有人去追。


  回頭看向自己的人,一個個看著幽深幽深的莽莽叢林,麵麵相覷,顯然對這裏的地理環境不熟,不敢貿然入內;


  回頭看向成鴻略的人,一個個看著黑毛怪逃離的方向噤若寒蟬,顯然對黑毛怪懼意十足。


  馬捕頭臉色一沉,對自己的手下怒吼道:“是站著撒尿的爺們,就跟著老子追黑毛怪去!!!”


  此言一出,果然奏效,樂陽郡的捕快們嘩啦啦全站了起來,大步流星的跟著馬捕頭去捉黑毛怪去了,隻留下瞠目結舌的朝陽縣的捕快們,眼睛瞟向他們的成大人,希望也“爺們”一回。


  讓他們失望的是,他們期盼中的大人,不僅沒有“爺們”般的硬氣一回,反而訕然解釋道:“這慌山野嶺的,陰氣太大,霧氣又濃,蛇蟻蜂蟲不在少數,自然不能站著撒尿,萬一呲出隻毒蛇怎麽辦?受傷是小,咬到子孫根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一向溫文邇雅的中年大人,嘴裏又是“撒尿”、又是“子孫根”,說著說著,不一會兒就說的捕快們立功心切的心思淡了不少。


  成鴻略半調侃半肅然的對李成悅道:“你肚子不好,早晚得上茅房,不如一會兒給大家示範示範,如何去茅房。”


  李捕頭的臉刷的紅成了紅布,拜親生兒子李山給“開”的“利尿”的藥,李成悅已經跑了無數趟的茅房,而且輕車熟路,自成體係,確實,不用站的。


  李成悅不明白成越是何用意,但還是照做了,似模似樣的拿著一隻樹棍,邊走邊打草坷,轟著裏麵的蛇蟻蚊蟲……

  成鴻略則眼睛幽深的望向黑毛怪逃跑的方向,這是成鴻略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黑毛怪,看那身形,隻覺得有些似人的肢體動作,心裏總有一種與明月有關聯的感覺。所以才沒有急著去追趕。


  成越饒有興致的趴在礦洞口,見樂陽郡的所有捕快們已經被“黑毛怪”引走,不由得挑了挑大指,心想還是明月“老謀深算”,真如她所說,讓魏知行當了“活耙子”,從一群捕快老手裏逃脫,還真是難於上青天。


  如此一想,對明月的敬佩之情更甚,隻是沒想到明月會這樣的狠心,看剛剛的臨別一吻,可是濃情蜜意得很,這明月,不會先是犧牲了愛人,下一步犧牲師傅吧?


  成越心裏一突, 隨即卻又釋然了,即使是那樣,大抵自己也是願意的,誰讓,他已經將明月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的存在 了?

  成越有了這個想法,身子便慢慢退回礦洞,剛要與明月商議引走敵人之事,隻見頭上黑影一閃,“當”的一聲響,隨即頭昏目眩、不醒人事。


  明月歎了口氣,自我解嘲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來自首啦。”


  明月將成越和明元都拖至了洞口,洞口茅屋並沒有人影,那些人都在草坷處不知蹲在裏麵做什麽,時不時還響起一陣哈哈大笑。


  明月乘機將明元和成越拖至茅屋上方的巨石處,用石塊掩蓋了一半,隻覺得肩膀處被人輕輕拍了拍,明月條件反射般回頭,將那人重掀在地,定睛一看,竟是成鴻略。


  成鴻略忍著疼沒有喊出來,輕聲道:“燈下黑,你隱藏在茅屋就好,跑出來做甚?”


  明月苦笑著道:“成大人,你們均是聰明人,何必互相隱瞞,此事如果我不現身,反而逃出生天,說得過去嗎?隻怕你百口莫辨,我娘、明星和明舊不僅保護不了,你亦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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