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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死亡的鴿子

  解決了明星和明陽啟蒙教育問題,明月突然覺得一身的輕鬆,二人步履輕鬆的返回縣衙,縣衙圍牆外麵,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徘徊著,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空中,見空中飛過一隻白鴿,彎起手中的皮彈弓,疾射兩枚彈珠,那空中的白鴿頓時慘叫一聲,應聲而落,屍體輕巧的落入了那少年的手中。


  這縣衙自從魏知行幾月前入住,便養起了鴿子,先是三五隻信鴿,後來,為受傷的明月補身子,大肆飼養尋常鴿子,連明月也數不清有多少隻進了自己的肚子。


  自從魏知行走後,明月先是恨透了魏知行,後是愧對了魏知行,所以至今也未曾理會它們,原來的二十幾隻鴿子,怕是繁衍成上百隻的鴿子了吧?

  明月以為這少年如自己一般,調皮搗蛋,想吃鴿子肉,臉色不善的走到少年麵前,伸出手道:“要想吃肉,去山裏打鳥雀來食,莫打縣衙飼養的鴿子,小心被衙役捉了吃板子。”


  少年臉色一紅,有種被當場捉住的窘迫,老實的將鴿子屍體遞還到明月手裏,羞澀的轉身跑了,竄入胡同裏,轉眼不見了身影 。


  少年閃進了巷子裏,跑了半柱香才停下來,回頭見明月並未生疑,也未曾追來,這才停住腳步,攤開手心的一隻細小竹簽,抽出裏麵的紙條,用火折子付之一炬,嘴角上揚,眼眸深處,透著濃重的狠戾之色,哪裏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所能擁有的?


  明月感受著手心裏的鴿子屍體,小小的身子,上麵殘餘著餘溫,眼睛不甘的睜著,或許它死前,也想做垂死掙紮,卻終究逃不過“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的命運。


  明月扯起鴿子細小的腿,眼眸掃過鴿子的翅膀下方,眉毛卻是一皺。


  因魏知行的關係,明月看過不少鴿子,吃過不少鴿子,自然也了解不少鴿子,尤其是魏知行的鴿子。


  現如今留在縣衙裏的鴿子,沒有任何的標記,有標記的明月隻見過一次,就是她受傷之後,魏知行讓人給她送鴿子湯,她喝得津津有味之後,親眼見到魏炎焚燒鴿子的羽棱,那羽棱的底下,用紅色朱丹畫著一隻細小的貓頭鷹的模樣。


  魏炎告訴她,那是信鴿,訓導一隻出來,得上百兩的銀子,外加半年的時間,難怪魏炎一幅如喪考秕、看明月像看殺母仇人一般的模樣,明月幾乎可以肯定,魏炎是故意在自己麵前燒羽毛的,實則是警告她,別再想著用鴿子打牙漬。


  在那之後見過、吃過的鴿子,再也沒有看到過有標記的鴿子,此時這種標記出現在這隻鴿子屍體上,明月可以肯定,它,不是縣衙裏的鴿子,是魏知行的信鴿,上麵,肯定曾經有過重要的信息,可惜得很,鴿子死了,信息沒了,那個打鴿子的少年,真的隻是巧合嗎?

  魏知行的信鴿出現在縣衙上空,定是傳給成鴻略的信息,到底是什麽天大的大事情,不用官府的走馬驛傳遞,反而是信鴿呢?這件機密而緊急的事情,會是什麽?

  朝堂政變?


  明月快速否認了這個想法,若是朝堂政變斷不會傳消息給成鴻略,一個小小的朝陽縣縣令,要人沒人,要錢沒錢,要麵子沒麵子,杯水車薪,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北虜進犯?


  明月又快速否認了這個想法,若是北虜進犯,最先得到消息的不應該是魏知行,而是李放,更不會傳消息給成鴻略這個小小的縣令,要人沒人,要錢沒錢,要城防沒城防,樂陽郡離北虜說遠不遠,說近又不近,實在也不算是邊疆要塞。


  樂陽郡?泯王?


  明月的心髒停跳了一拍,朝陽縣是樂陽郡的轄區,樂陽郡又是泯王的地盤,莫不是泯王有了什麽動作?亦或是泯王妃回頭找自己後帳?明月再次搖了搖頭,泯王妃與泯王已經和離,泯王妃躲泯王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到這朝陽縣來?

  明月拚命搖了搖幾乎要打死結的腦袋,對朝堂 之 事,老油條的成鴻略定比自己內行,明月急匆匆的奔了成鴻略的書房,相商對策。


  此事卻也難住了成鴻略。


  成鴻略來這樂陽郡一年多的時間,因為人謙和、做事圓滑,倒讓人捉不到錯處,說是泯王的人吧,泯王從未單獨召見過成鴻略,也沒有要求他做過任何事;說不是泯王的人吧,這成鴻略臉皮夠厚,逢年過節的禮物節節不落。


  這樣做的好處是,泯王的人分不清敵我,於是和成鴻略也算和平共處,從未給他小鞋穿;壞處就是,泯王的內部信息他一個也得不到,更分析不出鴿子信息失蹤之事,到底與泯王有沒有關係。


  二人思考了半天,直到劉氏派明星來催第三次用膳,成鴻略才沉聲道:“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丟得也太過蹊蹺,既然猜不透內容,我便派人在縣衙周圍巡邏,說不得抓住那個打鴿子的少年,或者再次找到派信的信鴿。”


  明月隻好點了點頭,想起劉英的囑托,問道:“幹爹,你衙門裏最近可有案子牽扯到殷金,或是殷金到衙門申請過路引、離開了朝陽縣?”


  成鴻略想也不想的搖了搖頭道:“若是問別人,我須得查上一查,但問起殷金,我對他還是很關注的,他必竟構陷過你和你娘。此人最近很是消停,我便也沒有惹他,免得先惹毛了他,他如瘋狗亂吠,影響你娘聲名;他也從來沒有向衙門申請過路引,應該沒有離開朝陽縣。”


  明月點了點頭,看來,這殷金確實是狗改不了吃屎,定是騙劉英的銀子,躲到哪裏享樂去了。


  二人鎮定了心神,內心憂心忡忡,臉上則無常的去了膳廳用膳。


  鬆兒的手被打了戒尺,拿不起筷子情有可緣,偏偏高兒拿筷子的手也是顫顫微微,成竹與明月心知肚明,相視一笑,隨即低頭不語,在他二人走後,這成鴻策定是又懲罰這兩個淘小子了。


  夾了三次沒有夾起來肉丸子,鬆兒可憐兮兮的看向明月,明月不理會於他;


  鬆兒隻好轉眼看向二姐明星,明星仍沉浸在過幾日 就可以進女學的興奮當中,完全接收不到鬆兒的信號;


  鬆兒再看向劉氏,劉氏心疼的剛要夾一顆肉丸子給鬆兒吃,明月卻重重咳了一聲,劉氏手一鬆,肉丸子就這樣滾落了地上,進入了候在一旁的狗八的腹中,吃罷,還對著鬆兒搖了搖尾巴,舔了舔嘴巴。


  鬆兒登時氣得撩下筷子不吃了,氣鼓鼓半天,見無人理會,又忍不住嘴饞肚子餓,隻好再次拿起筷子,夾了兩次沒夾起來,眼眸一亮,幹脆用一隻筷子,直接插進了丸子,如糖葫蘆般穿了一串,美滋 滋 的吃了起來,那表情,要多得瑟有多得瑟,惹 得全家都跟著哄堂大笑起來。


  明月眉眼輕彎,感覺這樣的生活,好充實,好幸福,想及那隻死去的信鴿,心頭的沉重卻總是揮之不去。


  如此又過去了三日,任魏知行如何圍追堵截,卻再也沒找到信鴿,明月跟著內心如焚,卻也不得不暫居此處等待消息。


  本來湛藍的天空,因秋風凜冽而變得灰敗不堪,層層漫卷的風沙,讓人心也跟著浮燥不堪。


  這一日黃昏,縣衙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樂陽郡的霍知州,若在往常,成鴻略定會受寵若驚,此時卻是心頭似懸著一塊大石頭,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般,尤其是看到霍知州身後一臉肅瑟的捕快們。


  成鴻略向霍知州長揖到地,臉上興奮的泛著粉紅色,滿是諂媚與奉承道:“ 知州大人大駕光臨,使我朝陽縣蓬篳生輝、餘門有慶,可喜可賀,下官迎接來遲,罪過罪過,大人舟車勞頓,快快裏麵歇息。”


  霍知州洋洋自得的接受著成鴻略的奉承,挑著轎簾,眼睛彎成了月芽看著成鴻略,卻絲毫沒有下轎的意思。


  成鴻略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親自上前扶著轎杆,卑躬曲膝般迎著霍知州下轎,對著還愣在一旁的李成悅道:“還不快快先行,將宴客廳再打掃三遍!否則,殘餘的灰塵硌到知州大人的金臀怎麽辦!派人去珍味坊,挑最好的膳食送來,不計價錢,隻要最好的!否則 ,別家的膳食硌到霍知州的玉牙怎麽辦!!!還不快去!!!”


  說完踹了李成悅一腳,踹得李成悅愣頭愣眼的,不明所以,正往衙門裏衝撞,成鴻略又補充了一句道:“還有鴿子湯,要上等的鴿子湯!!!給大人補元氣!”


  李成悅不由一怔,不知道這成鴻略此話是何等用意,邊走邊想著,驀然想起,這鴿子是魏知行養給明月的,成大人就差沒當祖宗似的供起來的,怎麽可能燉湯喝?莫不是讓自己通知明月什麽事情?

  李成悅心急如焚的跑向後宅,左找沒見到殷明月的影子,右找沒見到殷明月的影子,聽明星說,明月從早上起就出衙門去了,說是與謝知春商議辦女學的事情。


  李成悅心底一慌,交待下人收拾宴客廳,自己又急匆匆的跑出衙門,霍知州手下一個叫馬二的衙役一把攬住李成悅的肩膀,狀似親昵道:“李捕頭,去珍味坊定吃食?俺在樂陽郡就聽說過珍味坊的膳食,嘴饞得緊,帶著俺去見識見識?”


  李成悅心裏一突,麵上不顯,訕然笑道:“馬捕頭說的哪裏話?隻要馬捕頭不嫌累得慌,別說是小小的珍味坊,就是怡紅院、雅居苑俺都樂得奉陪。”


  李成悅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大,看著縣衙門周圍已經隱去的樂陽郡的衙役們,更是心急如焚,偏偏 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哪件事情出了問題,就仿佛一個人,渾身癢癢,恨不得撓遍全身,卻不知道最終是哪裏癢,難捱得死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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