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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趕人繭上路

  城郊,一輛不起眼的車廂內,身姿婉約的少婦將頭上的幕籬摘了下來,麵色淡然,眼睛卻時不時的偷覷著車簾之外。


  馬蹄聲響,少婦臉色慘白,將車簾挑開一角,神色緊張的望向巍峨的城門,見從城門出來的,不過是一隊行色匆匆的鏢局車隊,似放下心來的舒了一口氣,手指卻是緊張的攪於一處,透露了內心的糾結與忐忑。


  對麵的男子輕叱一聲,泰然自若道:“愛妃怕了嗎?怕你的行哥哥不是依你的行蹤去西城門,而是奔向東城門奔朝陽縣,去救那個叫殷明月的小村姑?人心,是最禁不得試探的,到最後,痛苦欲絕的是你自己。”


  劉嘉怡眼眸閃過一抹糾結之色,人心,豈止是禁不得試探,人心,還禁不得懷疑。


  殷明月與自己,在行哥哥的心中,孰輕孰重,己如一隻布滿刺的刺蝟,將自己的心刺得傷口遍布、鮮血淋漓,要想活下去,勿必要將這隻刺蝟撥出來,哪怕是遍體麟傷。


  所以,她明知泯王是在報複自己,卻仍忍不住來看看這個結果;所以,她明知自己的心中是期望行哥哥去解救自己,卻還是站在了通往朝陽縣的城門路上,忐忑的等著她不想看到的結果。


  劉嘉怡看不慣泯王刺目的嘲諷之情,冷笑道:“事情未到最後一刻,還不能下定論。被虜出西城門的,除了我,還有寧公主,行哥哥不一定是去救殷明月的。況且,我如今這樣行徑,不是王爺有意誘導、各取所需的嗎?”


  劉嘉怡何嚐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泯王的圈套,自己隻是泯王的棋子,知道是一回事,願不願避開圈套卻是另一回事,很顯然,劉嘉怡不願意避開,甚至不惜以家族為葬。


  劉嘉怡與泯王做了一個交易,告訴泯王,魏知行喜歡的可能是一個叫殷明月的向陽村的村姑,要求泯王除掉她,斷了魏知行的所有念想。自己的條件是,說出自己的父親劉相爺的把柄,讓他為泯王所用。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村姑性命,不僅換來堂堂左相為自己所用,更打擊報複了劉嘉怡這個賤婦,更掌握了魏知行的軟肋,泯王自然欣然而允,不僅如此,為了讓劉嘉怡徹底對魏知行絕望,一手操控了這樣一場戲。


  至於將殷明月與鹽礦之事聯係起來,純屬泯王自己的臆想和對魏知行性格的篤定。


  當駱總管說出滄瀾山有鹽礦之時,泯王就知道,自己前幾年派人沒有找到的鹽礦被人發現了,當時的人失蹤的失蹤,死亡的死亡,周邊村屯鬧起了瘟疫,死傷無數,形勢對泯王和樂陽郡極為不利,泯王隻好偃旗息鼓。


  兩年前泯王找到了隕鐵礦,害得大齊國太湖湖鹽不可用,齊國大廈之將傾,隻在呼吸之間,泯王將尋找新鹽礦再次拿上日程,尋找無果,這才想到了與周國建立私鹽鹽路,隻想著在關鍵時刻,做推倒大齊國的最後一根稻草。


  泯王明白這個道理,皇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一方麵封鎖了齊國太湖湖鹽有毒的消息,另一方麵派魏知行,秘密尋找鹽礦和治理太湖血荼魚之禍,雙管齊下。


  換言之,泯王與皇帝,都在搶時間,都在搶鹽、搶鐵、搶主動權,而這些,看似三件事,實則是一件事,千絲萬縷,想扯也扯不清。


  將殷明月與鹽礦聯係起來,完全是泯王憑著劉嘉怡所說的魏知行喜歡殷明月而延伸出來的,在駱總管告訴泯王滄瀾山有鹽礦之時,泯王便讓霍知州查訪鹽礦位置,霍知州抓到了一個販鹽的民團,眾口一詞,一致推舉出向陽村一個姓殷的主謀。


  因緣巧合,這小小的向陽村,出了兩個人物,一個是魏知行的心上人殷明月,一個是販鹽的殷氏,同是姓殷。


  泯王冷然一笑,這兩個殷,或許有關係,或許沒關係,隻要自己想讓他們有關係,他們便有關係,想讓他們沒關係,便會沒關係,誅不誅連九族,死與不死,全憑自己好惡、一念之間,這一點兒,自己明白, 魏知行,自然也明月,如此聰慧之人,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人的行徑?


  如果這殷明月果然是魏知行的心上人,依魏知行當年勇闖金鸞殿、質問皇帝、奪回劉嘉怡的狠戾幼稚行徑,這魏知行定會拚了命去救殷明月。


  救她的途徑無外乎有兩個,一個途徑便是如當年一般,闖進殿上,要求皇帝放過殷明月,自己預想到的結果便是,魏知行再次與皇帝鬧翻,皇後與皇帝再次離心,後宮不睦,朝堂不和,自己何樂而不為?

  二一個途徑便是繞開皇帝,身涉險地,直接跑回樂陽郡,救殷明月一危難,這一條也正合泯王的心意,到了自己的地盤上,魏知行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趴著,任由自己宰割,想報仇報仇,想報怨報怨,何樂而不為?

  泯王嘴角上揚,心裏唯一的祈盼便是,這魏知行還是當年的那個情種,為了一個女子不惜一切,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甚至性命,成為自己登上巔峰的墊腳石。


  至於魏知行喜歡的是哪個女子,對泯王來說,真的不重要,因為,不管是他當年愛得瘋狂的劉嘉怡,還是現在愛得隱晦的殷明月,都將牢牢掌握在他泯王的手中。


  城門處,馬蹄終於飛奔而至,英俊冷叱的男子一席深藍色的披風,獵獵飛揚,身後數百乘人馬疾疾而行,一臉的肅瑟,所過之處,冷氣逼人,殺氣騰騰。


  泯王將嘴唇靠近少女的耳垂,輕輕吹了口氣,似有些挑逗,又似有些嘲諷道:“愛妃,你的心上人不僅自己去救他心上人,連先皇當年賜給他的黑鷹軍都帶出來了,這火氣,不小啊,比當年上殿來勢洶洶,隻是,不知是方向弄錯了,還是心上人換了.……”


  劉嘉怡麵色已是慘白一片,身子癱軟在泯王的懷裏,癡癡傻傻的看著馬隊的背影,卷起一騎風塵,瞬間不見了人影。


  心中的痛終於毫無屏障的漫延開來,衝進每一寸肌膚,疼盡每一顆毛發,少女終於纂緊了拳頭,似血的眼睛狠戾道:“我要親手殺了殷明月,不惜一切代價!!!”


  泯王終於展顏開來,似乎,好像,這樣的劉嘉怡才是她本來的樣子,這樣的結局,才是自己該盼到的樣子,二人,真的是一路人,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休想得到。


  自己如是,得不到劉嘉怡,魏知行也不可以得到;劉嘉怡亦如是,得不到魏知行,殷明月也不可以得到,這樣的發展,實在再有意思不過。


  馬車得得起程,與魏知行竟是同一個方向。
……

  夜色沉沉,一月如鉤,一隊人馬俱是疲色,魏炎一臉擔心道:“主子,到朝陽縣最起碼要一個月的行程,你這樣已經連跑了一天一夜,這樣下去,沒跑到朝陽縣,身子就先吃不消了,如何能救下殷姑娘?”


  魏知行看著身後林統領及眾人,心急如焚,卻是無可奈何。


  人,皆是一臉的疲態,馬,亦是噴著粗重的白氣,再這樣跑下去,即使人能挺過來,馬卻已經先倒下吐白沫了,隻好點了點頭道:“好,魏炎,你到前麵選一處露宿之地,要隱密一些,隻食幹糧,不點火把,輕斂聲息。”


  魏炎點了點頭,走開兩步,又轉過身來,向身後的一個小兵使了使眼色,小兵會意,從一隻籠子裏取出一隻信鴿,魏炎接過,輕歎了一口氣,默然的遞給了魏知行。


  魏知行眼色一怔,接過白鴿,撫了兩下羽翼,卻再次將信鴿放回籠子道:“已經發出了兩道求救令,若是再多,難免會打草驚蛇,也亂了成鴻略的分寸。泯王即知明月於我之重要,自然不會輕易動手;況且,這成鴻略,是人是鬼,還尚未可知。放眼這樂陽郡,完全是泯王的腹地,不可輕信任何人,還是快快休息,早些出發為正當。”


  魏炎眼色一凜,忙疾身向前,尋找安營紮寨之所,很快找到了官道一側樹林的深坳中,即避風口,又可居高臨下,窺見官道上的一切。


  眾人車馬勞頓,簡單塞了一口幹糧,便盡皆沉沉睡去。


  魏知行心裏藏著事,本就睡不好覺,便讓魏炎先行休息,自己則理著白日亂糟糟的思緒。


  正思忖間,隻聽得官道上一陣陣嬌叱,夾雜著鞭笞皮肉的聲響。


  魏知行心中納悶,站在坳口,借著月光向官道上觀瞧。


  隻見官道之上,一排黑衣人,被衣裳將四腳纏裹成了蠶繭模樣,一動不能動,麵色灰暗,隻能如僵屍般一跳一跳前行,後麵看押的是一群明刀冷劍的禦林軍,掩著嘴,想笑不敢笑的模樣。


  “人繭”中間之處,一個粉紗羅裙少女,手裏拿著一根鞭子,時不時抽著中間的“人繭”,若不是那“人繭”疼得扭動著身子,魏知行定會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趕屍人,在趕著屍體返回死者故鄉。


  魏知行不由得搖搖頭,此女頗劣之行徑,不用看清麵貌也猜得出是何人,不是那個刁蠻任性的寧公主,還能是何人?定是她被禦林軍從黑衣人手中救了出來,她為解心頭之恨,反將黑衣人纏成了“人繭”玩弄,隻是在這黑漆漆的夜裏,看著分外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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